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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多夫为什么而死（第2页）

“干得好。”

按原定计划，接下来是下楼到主候机室。如果和恐怖分子的战斗还在继续，他们就增援约尼班；如果战斗结束，就开始撤离人质，因为那个任务量很大。这一组人嗒嗒地跑下楼到了外面。那一刻阿里耶永远也不会忘记。半明半暗中，一个模糊的以色列士兵的人影跑过，喊道：“约尼被打中了，我想他是死了。”航站楼外面的硬路面上，一位指挥官仰面朝天躺着，眼睛闭着，那是约尼·内塔尼亚胡，两名卫生兵正俯身在他边上，远处火光闪烁，子弹噼里啪啦地打过来。

班长喊道：“糟透了，糟透了。也许他会没事吧。进航站楼！”

这里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啊，偌大的空间里污秽不堪，一股厕所里的恶臭味，愁眉苦脸的人们趴得满地板都是，年轻的、年老的、吓傻吓呆的、惊惧恐慌的，地上扔着褥子、毯子、衣服、纸张、垃圾。三名恐怖分子躺在血泊里，其中还有一名是女的。约尼那位副营长——瘦小精干的穆基·贝策少校，手里拿着个大喇叭嗡隆隆地喊：“我再说一遍，你们得救了。趴在原地不要动，直到我们确定犯罪分子全被解决，你们再动。然后我们会送你们上飞机，把你们全部带到以色列去。完毕。你们自由了。坚强一点儿，鼓起勇气来。照我们说的做。”他把大喇叭递给旁边的一位军官，那位军官又用英语把意思转述了一遍。

穆基·贝策对阿里耶的班长说：“我想我们已经把他们所有人都击毙了，所有值班的都在这里。楼上情况怎么样？”

“没有跳下去的，逃走的都死了。二楼安全。”

“很好。”

阿里耶茫然不知所措。约尼被击中，也许已经死了。航程那么漫长，这一切却来得这么快，数分钟，太快了！他击毙的那几个人，乌干达士兵，要么是他要么是尤迪，再或者是两人一起击毙的。那三个黑人士兵泡在海关办公室的血泊中，那个场景太可怕了，但他们是被派去阻击救援人员的，也就是阻击他和尤迪·考夫的。约尼·内塔尼亚胡躺在外面，一动也不动。现在几名卫生兵围在他身边，拿着血袋，动作紧张惶恐，焦虑地低语着……

把这群人质带上飞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虚弱惊恐，还处在慌张中，因为枪战一直就没有停过，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伞兵在航站楼外围设置了两道防线，以防止人质走失，同时也防止他们遭到乌干达士兵袭杀。阿里耶现在的职责是护送老太太和老年男人去往飞机，最后一架着陆的飞机将最先起飞，步行去往那架飞机的路还是比较长的。那些太虚弱以致走不动的和受伤的人质由“路虎”带他们去那里。此刻是真正在与时间赛跑。乌干达军队肯定已经收到了警报，枪战打成那样！那就是伞兵的责任了，他们要在关键路段上阻止任何中止救援行动的企图。首要目标就是将人质带出来，无论死的活的，只要这些人质上了飞机而后飞机起飞，这次任务就算是成功了。而仍留在机场的以色列士兵将不得不固守阵地进行后卫，直到最后一架飞机离开……

半个小时后，阿里耶和尤迪正在帮助几名掉队者走上“大力神”尾部货桥，进入拥挤的机舱里，这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整个地皮都在发颤，火光高高地迸射到空中。

“又怎么了？”阿里耶朝尤迪喊。所有这一切尤迪比他知道得多很多。

“意思就是乌干达空军不复存在了，这是我们送给伊迪·阿明的临别赞美辞。”尤迪欢呼道。

货桥收起。“大力神”缓缓滚过那条斜道到达主跑道，逐渐加速，然后拉起，进入繁星满天的夜空，朝维多利亚湖而去。任务完成了。约尼是死是活？阿里耶看到抬着营长的那副担架经过，他被抬上了第二架飞机，那架飞机现在正在缓慢滑行，准备起飞。阿里耶·尼灿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非洲，他此刻也说不准。如果活不下来，他也不会比约尼的情况更差，因为他一直听说，约尼是活不了了。如果他自己真能逃出生天的话（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会活下来），他会讲这个故事，一个以色列军官长途解救陷入生命危险中的犹太人的故事，他英勇的指挥官为拯救他们而倒下的故事。

庆祝胜利

为了向美国独立两百周年献礼，一长列来自世界各地的高大帆船从纽约港经过，接受福特总统的检阅。由于马克思·罗伊在美国国会图书馆讲过题为“宣告自由”的讲座，他和耶尔也获得了邀请——上“福雷斯特尔”号航空母舰去参加庆典。他们和狄尼兹大使坐在检阅台的外交人员区里，三人全部无精打采的，因为他们一整晚都在熬夜跟踪零碎的恩德培营救报告。有关这次营救的传闻和新闻简讯一直不断地冒出来，但以色列政府对此三缄其口，狄尼兹也一样，不管他知道什么，他都会闭紧嘴巴不谈此事。

福特总统正在一簇电视摄像机前讲话，一名留着平头的海军中士走到狄尼兹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狄尼兹悄悄离开，过了一会儿后又回到他的座位上，眉飞色舞地悄声说：“好了，官方确认，现在我可以说了，他们已在吕大机场降落。全部安全。”

“难以置信，不可思议！”耶尔哽咽地说道，亲了亲他。

时事评论员此前还一直在瞎猜呢，说几架营救飞机尚在空中飞行，或者是降落到非洲某地加油了。随即，这则确凿无疑的成功消息就开始在“福雷斯特尔”号上传播开来。外交人员区的人们交头接耳，眼睛都转过来看着以色列大使。他前面笔直地坐着一个黑人外交官，穿着非洲的彩色服装，这时也面向四周笑笑，转过身来和他握了握手。身穿华美军装的海军乐队奏起了《星条旗永不落》，然后在一口大钟上缓慢敲响十三下，纪念一七七六年北美地区最初的十三个殖民地，飞行甲板上的仪式就此结束。

拥挤的贵宾们爬上梯子坐汽艇离去，为了分流人群，像大洞穴一般的机库甲板上摆开了自助式午餐。在这里，狄尼兹大使成了关注的对象，被重重包围，以至耶尔和罗伊都无法近身。不过很快，一个戴金色肩章的海军上校就过来，领着狄尼兹穿过人群到他们那儿去了。“发生了点儿事情，我的朋友们。好像是总统邀请我坐直升机回华盛顿呢。”狄尼兹笑盈盈地对罗伊他们说。

那名海军军官对罗伊说：“是的，如果您愿意的话，先生，我可以保证您和您的宾客不用等，坐下一班汽艇上岸。”

“那就太感谢了。”

当那名上校走开后，狄尼兹说：“这事怎么样？自从福特总统就职后，我基本上还没跟他讲过话呢，现在猛然一下我就坐到他的直升飞机上了。”

“享受你的时光吧，辛卡。”罗伊说。

汽艇里，罗伊和耶尔听到那些挤在一起的贵宾一直都在热烈讨论这次营救行动，总体的论调是：以色列人竟然又一次成功了！美国在面对自己的敌人和恐怖主义的时候应该多多向以色列学习。一个壮实的男子，身高超过六英尺，戴一顶优雅的牛仔帽，脚上是抛光的牛仔靴，穿一身细条纹西装，扎着西部风格的蝶形领结，他最后这样总结这起事件：“那帮犹太佬真把人吓一跳，他妈的！这两百周年纪念的风头要是没被他们抢了的话，我就是个龟孙！”

罗伊的轿车在等着他们，坐上车后，罗伊看着耶尔手中搓扭的手帕，说：“一会儿就到了，耶尔。到了公寓你就打电话。菲利普，打开‘纽约古典音乐广播电台’。”

她说：“我肯定，就是阿里耶他们那个特种部队干的，这就是他们的任务类型。我要先给堂吉诃德打。”

汽车缓慢地行进在炮台公园的车流中，车里放着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罗伊说：“阿拉伯人可能是在以某种古怪的方式来遵行安拉的旨意，我不知道他们最终什么时候才会觉察到这一点。除了这次劫机，再没有什么能够以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在一夜之间就恢复以色列的国际地位了，绝对没有，耶尔。”

“哦，拜托，马克思！不是劫机，是营救。”

“对，没错，亲爱的。阿拉伯人一次又一次地制造这些机会，以色列人则起而应付，让全人类都激动，迫使人们很不情愿地对他们赞叹钦佩。”

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完了。第一条新闻快报说：“刚收到的报道，尚未经过以色列政府确认。在勇敢的恩德培解救行动中，三名人质和一名以色列军人被打死。”

耶尔瞪着惊恐的眼睛看向罗伊。他抓住她的手，说：“耶尔，亲爱的，你现在也确定不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确定不了你儿子是否参加了。而且就算他参加了，他也是那个出事概率最小的士兵。”

她无言地点点头，但眼神依旧惊恐。回到罗伊河滨大厦的家里，她一遍一遍地拨堂吉诃德的电话，但一直都是那种令人恼火的线路忙音。她坚持不懈地继续拨打，想着他也许会待到很晚的，尽管现在那边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终于，让人精神振奋的哔哔音传来。“哦，耶尔呀，你好！”这是堂吉诃德那位长期的秘书米里亚姆，电话里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他正在和总参谋长说话呢。他可以给你回过去吗？”

“哦，不，不要，我就等着。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再拨通一次越洋电话。米里亚姆，阿里耶怎么样，他还好吗？”

“怎么不好了？他好得很呢。一个小时前他还在这儿呢。”耶尔顿时长舒一口气，“等一下，将军来了。”

那天下午早些时候，人们在本-古里安机场唱歌、跳舞、欢呼，堂吉诃德站在外围一边观看，一边等着阿里耶。当他看见他的儿子疲惫地从“大力神”上走下来时，他一个箭步冲上跑道，猛地抱住儿子，长久地、紧紧地抱住。那群衣衫褴褛的人质从第一架“大力神”运输机的货桥上走下来，形容憔悴的阿里耶声音嘶哑地指着那些人悲怅地说：“问题是，爸爸，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能不能顶上一个约尼呢？”

“阿里耶，他们是犹太人啊，约尼也是这样想的。”堂吉诃德说。

本尼·卢里亚也站在机场的人群中，胳膊下夹着本《塔木德经》，和他的儿子丹尼观看这场欢庆。丹尼现在是一名“鬼怪”战机飞行员，个头远远高于他父亲，火红色的头发也剪成了空军的发型。那群人质拥出来到了跑道上，他们的家人朝他们冲上去，拥抱，泪流满面地亲吻，看到这儿，本尼·卢里亚对他儿子说：“现在我知道多夫为什么而死了。”

在电影业的早期时代里，有一种大量运用的喜剧手法就是倒转胶片。一个跳水的人会从水里飞起来，浑身干干地跳到船上，或者一栋垮塌的房子会从瓦砾中升起来，然后又直直地立在那里。“饼干”弗里曼曾对堂吉诃德说过，以色列是一个破碎的“矮胖人”，而现在随着恩德培营救行动的成功，以色列身上出现了类似于上述那种电影手法。破碎的鸡蛋弥合在了一起，蛋壳碎片包裹着蛋清和蛋黄接合起来了，裂缝消失了，鸡蛋跃上了墙头。嘿，“矮胖人”重新坐到那上面了，光滑，完整，笑容可掬。现在全世界都认识到，不论何时，也不论在何地，如果犹太人因为他是犹太人而受到威胁的话，那么“矮胖人”将成为威胁者们必须要小心应付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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