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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离心（第1页）

饶是范如海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穆青身上一片片的鲜血，还是不由得怔住了。倒是穆青心明眼亮，一眼看到范如海并没有带别的人在身边，便知道这机会再不可能错过，便厉声高叫道：“什么我去了哪里，师妹你说话要有凭据，就算我脸上有镖伤，那又怎样？！你竟然对我下了这样的手，你！”

穆青说着，竟然拔出了长剑直刺苏子凌。苏子凌一惊，本能地翻身避开。范如海也立刻回过了神，还来不及扶住缓缓倒下的穆青，反倒先一剑指向了苏子凌，沉声道：“你做了什么？”

此时此刻，苏子凌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她并不回答穆青的问题，只突然冷笑道：“范师兄，你为什么会突然在这里？难不成你未卜先知，早就知道了穆师姊有中毒的危险？”

范如海一怔，心知自己原是听命行事，但冷不防将自己套了进去，但此时亦不是开口分辩的时候，便依旧端着架子道：“我是北宸堂堂主，一堂事务都由我掌管，方才穆师妹呼喊声凄绝，难道我还要佯作不知么？我若是未卜先知，又怎会孤身一人在这里？”

苏子凌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意外——是啊，若是范如海有心设局，怎会在此时只身前来？然而还没等她的疑惑散去一分，便听得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和刀剑碰撞的声音越来越明显，苏子凌不由得瞪圆了杏眼，厉声道：“范如海，你还敢说你自己对窗外之事一无所知？！是不是你一定要我们姊妹两个都死在你手里，你才甘心？！”

范如海亦知道这事情自己已经说不清楚，便干脆将计就计，也不解释，脸色却愈加阴沉，只道：“不管所为何事，不管你位份多高，穆青终究是你的师姊，你敢出手下毒，便是以下犯上，更何况还是同门相残的罪孽！我劝你早早束手就擒，跟我上苍崀山上等掌门发落。”

苏子凌听着范如海冠冕堂皇的话，一发认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由得冷笑数声，连连道：“范如海，枉我号称‘玉女剑剑气双绝’，难道我还会在你面前落了下乘么？”

范如海眉头微蹙，并不相信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会豁出性命相搏，便亦是冷笑道：“是么，你要跟我动手么？你就不怕……”

范如海话未落音，苏子凌一柄长剑飞身刺来，端得是玉女剑中以凌厉见长的一招“仙人指路”。范如海大惊，不由地连连倒退，甚是仓皇地拔剑格开。苏子凌剑到声道，冷然之声不绝于耳：“我怕什么？我怕以下犯上么？已经被你扣上了这个罪名，难道我还怕其他甚么呢？！”

明剑派诸人皆知，玉女剑素来以灵动轻盈见长，如今苏子凌一求自保，二为杀出重围，所用出来的招数几乎恨不能剑剑伤人，招招带血，范如海左格右挡，愈发不能抵抗，便只得左右张望，以求找到退路。然而穆青的房间并不大，也不是什么几进几出的院子，能出去的便只有一扇大些的窗子。于是，范如海无法，只得仓皇使出几招快剑，暂时逼退苏子凌两分，便一个猛子翻出了窗外。

苏子凌自然不肯放松，亦是紧随其后翻出了屋子，不远处，似是有人已经快步朝这里赶来，苏子凌心知若是惹上一众明剑派弟子过来，自己也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便以求速战速决，杀出北宸堂的重围。

范如海听到底下人声愈来愈大，倒有几分壮了胆气，剑法也愈发整肃，眼见苏子凌剑法中露出半招破绽，范如海出手也不甚容情，一招“赤虬出笼”刺到了苏子凌的左膝盖。苏子凌一惊，心知自己出手仍是不够老道，于是运上了十足的内力，一来只为封住左膝盖上的伤，二来也是为了迅速击败范如海。范如海只觉迎面剑气越来越足，只怕再过几招，自己的长剑也不免被绞飞，便只得连声招呼近旁的弟子加紧赶过来，以作增援。

然而还没等增援到达，范如海只觉手腕上一麻，虎口力气一松，一柄长剑便被齐跟绞断。苏子凌眼露决绝之色，冷然道：“范如海，范师兄，我和师姊这么多年敬你为兄为师，不料今日竟然折损在自家门派之内。江湖有相逢，但愿这辈子我们后会无期！”

说罢，苏子凌提起真气，双足轻点，飞身上房，像一只燕子一样，闪电似的掠过屋顶，逃离了北宸堂。

范如海眼见苏子凌飞身而去，并没有起身去追——一来，方才的一番交手委实耗去了他不少的气力，二来，今晚的一切也让他也处于半是震惊半是不解中。直到近旁的小师弟将他扶起身来，他才听到北宸堂的几位长老关心地问道：“堂主，出了什么事？”

良久，范如海才回过神来，叹道：“穆师妹中毒了，方才在屋子里毒发身亡。”

长老中有人惊呼道：“什么？中毒？可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范如海沉默了片刻，方道：“先去几个人到穆师妹的屋子里看看吧，看过了再说。”

众人点点头，须臾间，便有两三个长老带人过了去，其他人在原地左看右看，不一刻，便有人问道：“怪了，苏师妹在哪里？按理说，她住的地方离穆师妹最近，眼下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不见苏师妹的人？”

这一问，人群中复又骚动起来，范如海倒是想开口告诉旁人，是她苏子凌出手害死了穆青。可如今苏子凌并不在这里，自己却又是离穆青被害之地最近的人，只怕一个说不好，就会让人觉得是他范如海故布疑阵，先害了穆青，后密杀了苏子凌。思前想后，范如海便也太高声音，含糊应了一句：“有的没的先不要多说，赶紧去找到苏师妹要紧。”

这一声令下，其余的长老便也带着人撤了下去，只盼着能找到苏子凌，也好让她解释一下今晚穆青到底遇到了什么。眼见人都渐渐地散开了，谢瑾便凑到了范如海身边，低声道：“师兄，天也都黑透了，你也回去暂且休息一刻吧，再大的事情，总是有法子解决的。”

范如海苦笑道：“眼下这个样子，你觉得还有休息的必要么？”

谢瑾讷讷道：“其实，只要师兄对解决的法子胸有成竹，便不必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只不过，穆师妹已经去了。师兄看，这后事要如何处理？”

范如海叹了一声：“我之前过来时，只是听说苍崀山上晚上上去了人，惹得一干人乱乱哄哄地在底下预备着搜查，后来听一个小弟子说，那夜探苍崀山的人，脸上中了几下飞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么……恐怕穆师妹就是那个被飞镖打伤的人。”

谢瑾眉心一跳：“什么？穆师妹夜探苍崀山？”

范如海点点头，有些无奈道：“不信的，你也去里头看看，脸上那伤当真是明显。说得不好听些，若是这事儿坐实了，穆青就算是死罪能免，活罪上头，也得被废去全身武功。现如今人虽然去了，可是这些说法只怕之后会越来越实在。所以，她的后事也不必张扬，你盯着些，一切从简吧。”

谢瑾答应了一声，便也转身去了穆青的屋子里。范如海眼看身边要紧的人都已经各自分头忙了要做的事，便摆摆手让那些年虽不大的弟子各自散去，只留了一两个跑腿的在身边，以便随时传出要紧的话去。那些随从在一侧的人也倒是谨慎，默默地和范如海拉开了百十米的距离，只由着堂主一个人在前头慢慢走着。

下弦月悠悠地挂在天边，只将范如海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范如海抬头朝苍崀山上看去，心中的不解、满足、与不安感交织在一起，倒让他对之前那求之若渴的掌门之位生出了一丝丝五味杂陈——若说之前他仅仅是与聂似道一心，心心念念地求着那明剑派至高无上的位子，那么从今往后，他只怕也成为了聂似道稳定明剑派的一枚棋子。

若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然是没有翻身的一天。也许只有那些能变成刀俎的人，才有安心的一刻。

可若真是如此的话，今晚这一役，究竟是去了谁的心魔，结了谁的仇怨呢？

因果轮回，三年之后，焉知这一切不会卷土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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