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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欺凌（第1页）

洛南与娇鸾皆忙请安行礼。霍贵妃满脸春色地一手扶起一个，又双双地搂在怀里，笑道：“我们娇鸾几月未见，出落地更是美人似的了！”又与周姑姑相视一笑，道，“我与景娥来看你们，不想在门外便听见你们兄妹在这里切磋《诗经》，便不叫二门上通传，没想到不光洛南读书勤奋，连娇鸾也是个好学的，这样小的年纪便知道后妃之德，以后无论做谁家之妇，定是个贤惠淑德的好媳妇呢！”

娇鸾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听她姑母这样说，不由羞红了脸，撅着艳艳红唇，嗔道：“姨母……”

霍贵妃笑道：“好了，不说了，咱们娇鸾小姐可害羞了。”因亲自向门外吩咐，拿才做的点心上来，不一会儿，菊花冻，玫瑰糕，蜜饯樱桃，桂花糯米藕，牛乳菱粉香糕滚滚地摆上桌来，皆是娇鸾素日爱吃的。

霍贵妃又向周姑姑使个眼色，周姑姑会意，揭帘子出去，一时进来，手里捧的填漆茶盘上搁着一只盖钟，里面盛着长秋宫小厨房里新做的冰糖燕窝。

这也是娇鸾小姐素日喜欢的，只是蔡家也不是钟鸣鼎食之家，哪有银子给一个小姐日日吃燕窝？

霍贵妃亲自将燕窝吹凉，递给娇鸾，笑道：“这可不是寻常的燕窝，这是儋州八月节前送鲜的船贡来的血燕，最是补虚养胃的——听你父亲说，今年入了秋你咳嗽了两回，如今可好些了？”

娇鸾扬眉笑道：“劳娘娘挂心！早不碍事了，外甥女儿身子壮着呢！”

贵妃颔首笑道：“没事就好，身子壮了，才有了根本。”说着不禁暗自叹息。她的洛南素来体弱，性子和软，因此萧贤虽然疼他，却总觉美中不足，才给他赐了“毅王”的封号，而裕妃所出的端王洛威，虽然不喜读书，终日只以斗鸡走狗为务，在骑射习武之事上，却占了洛南上风。

霍贵妃也想叫洛南多习些马上功夫，又怕他身体本底子弱，恐生不虞，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洛南可是她的命根子。无奈大梁朝乃是马上得天下，萧贤也常抱怨，若是两个儿子长处集于一身，他便心满意足了。他虽不曾明说，霍贵妃也知道两个儿子皆不能叫他心满意足，故而迟迟不提立太子的事。

霍贵妃虽统驭六宫，位份最尊，然而论及长幼，却是洛威大些，得了长子之利，再者萧贤正当盛年，若后宫中再有嫔妃生下文武双全的儿子，她的洛南，岂不是更无出头之日了！因此贵妃早已打定主意，定要为洛南选一位身子强健的嫡妃，若能得几个健壮的孙儿，洛南便什么也不怕了。

想到孙儿，贵妃望着正在小口啜着冰糖燕窝的娇鸾，温柔地笑了。洛南与母妃朝夕相处，知道贵妃心中的算盘，眼见贵妃俨然将娇鸾当做准儿媳，不由对这位话不投机的表妹更添烦恶。

娇鸾拈起一块桂花糯米藕，赞道：“这个点心，八月十五时舅母也做过，总没有宫里做的好！”

她口中的“舅母”，自然是说的霍秉仁的嫡妻俞氏，俞氏娘家寒微，霍贵妃的胞妹未出阁时便对这位嫂子多有不屑，这种情绪自然而然便传到了女儿身上，然而洛南生性仁厚，且对舅母自幼便颇有好感，此时听娇鸾的言语中对俞氏不甚恭敬，便道:“表妹家厨房里做的点心好吃，外祖家自是难比，往后可千万别吃了！”

周姑姑怕他二人再起争执，忙岔开话头，笑岑岑道：“这个自然。咱们长秋宫的小厨房，请的皆是西京的名厨，就连御膳房的东西，也未必有咱们做的好。娇鸾小姐在宫里住着，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只管对奴婢说！”

周姑姑深知这位蔡小姐在贵妃心中的地位，更是把她当正头主子应承的。

洛南听到她们谈及桂花，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将娇鸾支走的好法子，便笑道：“我记得表妹最爱桂花了，恰好御园中秋桂未谢，馥郁芬芳，喷清绽玉，若不去一观，实在可惜！”

娇鸾眸绽异彩，笑道：“可是真的？”

洛南还未来得及答言，贵妃先启唇笑道：“你表哥什么时候哄过你？早几日便念叨着你要来，求神求佛地祷告那桂花千万别谢，要等你来了同赏呢！”

娇鸾到底是年轻孩子，在家又是众星捧月惯了的，听得贵妃这话，深信不疑，便对洛南笑道：“表哥今日可有闲暇陪我赏桂么？”

洛南闻言，心中直怨母妃太多事，又不好直言相拒，只得婉言道：“本该陪表妹观花的，只是太傅叫读的书还未读完，尚有一篇策论未作，可否晚些时候再去！”

他本想延迟得一时是一时，实在推脱不开时，也只得违心前往，谁知娇鸾却是个急性子，毫不犹豫地说：“表哥整日只是个书呆子——我带着青霜去就好了！”

洛南心中暗喜，哪怕被她讽为“书呆子”，也浑不在意了，只假作遗憾道：“只怪我书读得慢，不能陪着表妹，改日定要亲自折了桂花来，供表妹插瓶。”

霍贵妃在一旁瞧着，心怀大慰，她也知两个孩子性情不甚相投，凑在一起常生些龃龉，不想今日却这般和睦，可见日后未必不能成为一对恩爱夫妻。

这里娇鸾向贵妃和周姑姑道了别，贵妃命青霜在手炉里又添上几块炭，拨了两名稳妥宫人好生跟着，便目送娇鸾一径向御园而去。

结绿自那日得了柏婕妤的忠告，虽不能十分明白，却也有意无意地避着同皇帝可能的相遇。她知每月初一十五，皇上必定要到宫中的天心寺进香，必定途经御园，偏生今儿钟离琴又叫她去给御园中值守的宫女送冬衣，推辞不得，结绿便心中暗忖，从皇上所居长信宫至天心寺，最近的路是御园中木香棚一带，她便故意不走此路，而是绕道木樨院，慢慢地走回尚服局。

她正低头信步，忽听前面一声厉喝，道：“这是哪一宫的奴婢？这样不懂规矩！”

结绿蓦然惊醒，举目四顾，见远近几十株桂树，碧叶金蕊，独占幽芳，宛若瑶池仙品，花树下一个红艳艳的丽影，正婷婷地立在她前面十余步之处，对她怒目而视。

宫里有规矩，奴婢见了主子，必得抢在主子之前请安行礼，若等到主子看见了奴婢，奴婢却尚未留意主子，便是不守规矩。但宫中之人千头万绪，又分属不同的宫殿，司局，谁有闲心挑别人家奴才的错，除非是成心要拿谁做筏子。

可是今日结绿出门未看黄历，偏偏赶上这位骄横的小姐。娇鸾也原有她的心思，她在家中本是娇生惯养的女儿，自负容貌才智不凡，只是一到了宫里，内外有别，凭她再怎么聪明美丽，如何能与宗室中的郡主县主相比？纵是霍贵妃疼爱，但宫里的太监宫女，哪一个不是势利眼，大事上虽不敢明着轻视她，琐碎小节上却是奉承宗室之女的多，娇鸾的伶俐劲儿，岂能看不透这些？故而生平最恨拜高踩低，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奴才。

结绿近来是经历种种危机，日日心事重重，兼之御园中本就人少，她便凝神暇思，想着连日来发生的离奇之事，才未曾看到从香径上走来的蔡小姐。

她听见有人呵斥，先是身子僵了一僵，以为碰到了哪一宫的主子，仔细辨认之下，却见眼前这位脂粉娇娃，年纪与自己相仿，只怕尚未及笄，又怎会是宫中嫔御？皇上只有两位皇子，并无公主，便是萧氏一族中的近支，如临汝长公主这般被封了公主郡主的，平日便是进宫来也不是结绿这些新晋宫女能轻易见到的，这一位却又是谁？

结绿这样一出神的工夫，便又在原地静立了片刻，娇鸾更加以为自己亲口呵叱她，她竟毫无反应，定是知道自己不是正经主子，才敢这样公然蔑视，不由怒火中烧，她打量眼前这女子的浅碧宫装，不过是新晋宫女的服制，必然不是有体面的奴才，立时便要仗着姨母的权势，给这小宫女点颜色瞧。

娇鸾杏眼圆睁，对身侧的小丫鬟道：“青霜，给我打这个眼里没人的奴才！”ァ78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这一声令下，青霜先已怕了，她与小姐毕竟是入宫暂住，如今蔡小姐竟叫她这个外来的奴才，打起正经奴才来了，若惹出什么事端来，小姐有贵妃庇护不会有什么大事，她这个奴才只怕要受累遭殃，因此她挨到娇鸾耳畔，悄声道：“小姐，咱们好容易才出门赏花，若为了这么个不省事的奴才，坏了小姐兴致，倒是大大地不值了，依奴婢看，小姐大人大量，叫奴婢去训诫她一番，她定然悔之不及的，只要她给小姐磕头认错，小姐便饶了她这遭儿吧！”

娇鸾本就是为争一口气，听了青霜的主意，便点头应允，吩咐道：“那么你去训诫她！”

青霜忙行礼唯唯而去。走至结绿跟前，故意背对娇鸾，面色却转为柔和，挨近结绿轻声笑道：“小姐说了，只要姑娘磕头认错，便放姑娘过去。”

谁知结绿不听还罢，一听青霜口中唤的是“小姐”，心中反更加疑惑，蹙眉问道：“请问姐姐，您说的‘小姐’又是什么人？”

娇鸾时常进出大明宫，宫里有许多宫人内官都是认识她的，青霜便以为结绿也知道她家小姐的名头，不想这小宫女有眼不识泰山，当下便带了三分傲慢说：“怎么姑娘竟不知道霍贵妃的外甥女——娇鸾小姐吗？”

结绿这才恍然，心想古人曰“一人飞升，仙及鸡犬”，果真不错，霍贵妃统驭六宫，她的外甥女便如此霸道，她若是宫里的主子，自己就算被人找茬也罢了，可今日这情势……结绿虽幼丧双亲，寄人篱下，入宫后也是身为奴婢，却有二分傲气，存于胸襟，只是她处事圆融，知道霍贵妃的外甥女，也是得罪不得的，便上前行了个双礼，这是素日宫中面见一般嫔御时所行之礼，垂首道：“今日之事，是奴婢不留心，小姐宽宏大量，请恕奴婢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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