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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定身后有东西,我走的快了,它就跟的紧,我走的慢了,它就随的徐;但不论怎样,我始终没有甩掉它,索性我停住了步子,转过头,身后是黢黑的夜,目之所及,依旧没看到底是谁一直跟在身后。野地里悲伤的虫子也无力的叫着,我耷拉着脑袋足足停了四、五分钟,也没有什么发现,叹了口气,慢悠悠的转过头,打算继续往前走。
突然,我的左肩吃痛,被什么人牢牢抓住,我惊慌不迭,回头看去,就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我看不清他的脸,或者说这个人根本没有脸,仅是一头凌乱的头发披散着,他佝偻着身子,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我的肩膀,“谁,你是谁?”
“…………”他没有动静,就像一根木头桩子一样站在我面前。
“你是谁?想干什么?”我用力挣扎了一下,竟没挣脱那人的手,“你到底想做什么,不说话我回村儿了。”
“张明死的时候你在场吧!”这个人沙哑着嗓子说了句,“张明是怎么死的?”
“我,我在场,你是谁?”
“说,他是怎么死的!”他依旧沙哑着嗓子,但几乎大喊起来,抓着我肩膀的手力道更大了,登时就是一股钻心的疼痛。
“呦,呦,轻点!”我身子向后撤了一点,但依旧没有挣脱他的手。
“张明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手劲一直不减,并重复着想问的问题。
“我……我,在场,他……我……,他是,他是我三哥,三哥是,是让我撞死的……”说着,我悲从中来,眼泪又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你?你怎么撞死的他?还谁看到了?”那个人突然反手又抓住了我的脖领,虽然是黑夜我却见了他血红血红的眼睛。
“是我,真是我,杀了三哥!……”我哽咽的泣不成声。
“是你!”那人手一用劲儿,我登时窒息,先是剧烈咳嗽,接着直接喘不过气,手刨脚蹬。
“你撞死了他?”那人竟又缓缓的松开手,我蹲在地上,又开始剧烈咳嗽,眼泪流的更多了,也不知是因为心中的悲伤,还是被掐的,“咳,咳,你,你不用松手,掐死,掐死我吧,三哥是被我撞死的。”
“我,我问你还谁看到他死了!”他的嗓子更加沙哑了。
“还有,还有阿洪,李萍,他们都亲眼见了,你问问他们。”
“我问他们干啥,我就问你,他怎么死的!”他哑着嗓子又开始咆哮起来。
“三哥,骑车去交电费,我跟他说话,撞在了他车上,他摔出去,撞在了树上,之后脑瓜子又磕了石头,就……”
“他骑车,你走着就能给他撞飞?”那个人声调小了起来,似开始自言自语。
“好像有人在身后推了我一把,我身后也没别人,就是我一个趔趄没站住,撞到了三哥。”这时,我也站起身子,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就是我害死的三哥。”
“就是这样儿?就是这样简单,你撞了他一下,他就这样走了?就这么突然的走了!!”那个人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他就这么走了,扔下我们孤儿寡母就走了!”听着他一边嚎啕,一边叨念,我猛然意识到,她竟然是三嫂…………
我蹲下身,理了理她的头发,她确实是三嫂,但已没了人形,眼睛又红又肿,煞白煞白的脸,蓬乱的头发。
“三嫂,三嫂,是你!”我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也蹲在地上,但已流不出眼泪,心像刀子剜一样疼,“三嫂,是我,是我害了三哥,我,我给他偿命。”
“你偿命?你命值多少钱?”三嫂血红的眼睛盯着我。
“三嫂,我,我……”
“下大雨那天后晌,他回家很晚,他回来跟我说他要出门了,我问他啥时候回来,他说他不回来了,让我不用等他,再自己找个好人家,我怪他胡说八道,跟他嚷嚷。”
“跟他二十多年,他家里的活都没伸过手,油瓶儿倒都不扶。这几天好像变了一个人儿,天天收拾房子,顿顿给我做饭,跟我喝酒,还给我捶背,捏脚,天天后晌跟我一起,搂着我睡觉,刚结婚前儿都没这样,没想到就这几天儿,就这几天儿啊,他真出门了!”三嫂一边数落一边哭,一边哭一变数落,每说一句我的心里就被捅一刀。
“三嫂,你别说了,是我害的三哥。我给他偿命!”
“拿你几条命跟他换,我都不换,他是我男人,别人看不值钱,我跟谁都不换,我想跟我爷们过日子。你偿了命,他就能活过来?要那样我现在就杀了你!”三嫂噙着泪的眼里尽是怨毒和愤懑。
“三嫂,我……”
“那天晚上他跟我说,‘有啥事,咱谁也不赖,这都是命,我出门了,你们娘几个好好过日子。’”三嫂沙哑着嗓子说着,那语气跟三哥一般不二,我感觉三哥也就在我眼前,“‘没米没面了找找张青大哥,家里有事了找找小九,生叔他们,都是一个照料。我真哪天出门儿了,你碰到小九,让他好好活着,只有他活着,我们还有一天能见面儿,他要没了,那啥都没了,你一定告诉他,他要不听话,你就揍他,替我揍他,狠狠的揍,踹他腚门子,扇他嘴巴子,只要不打死,留着他的命。他要敢诈屁,你就告诉他是我揍的他。’”
听着三嫂的话,我实在控住不住,“哇”地哭出了声儿,“三嫂……”
“他走了,我们孤儿寡母,我们可怎么活啊!”三嫂不搭理我,一边念叨着,一边流着泪。…………
“嫂子,你,你别这样……”
“你听你哥的话,好好活着,我不一定能揍你了,但有人揍你,你三哥揍你,你不听话,他不放过你!”
“嫂子,我,我好好活着;我,我一定听话!呜呜!”…………我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耷拉着脑袋低头呜咽。
“张明,张明,我瞅见你了,你别跑!”猛然,三嫂双手狠命一推我,我猝不及防竟一屁股坐倒在地,我没反过神来,三嫂已霍的站起,向前狂奔而去。
“三嫂,三嫂!”我慌乱中,也站起身向三嫂跑过的方向追去,我隐约看见三嫂前面似乎跑着一个人影,这个人动作奇特,佝偻着腰,双手挥舞的飞快,却不似在跑,像是双腿一跃一跃的,如兔子般跳,三嫂发了疯般,紧追不舍的在后追着。我也深一脚浅一脚在后狂奔,但始终跟不上三嫂,跑没多远就被远远落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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