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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第1页）

熟黄枇杷、粉红鲜桃、青梅和李子在山泉水里洗净，装在竹筐里沉进山涧寒溪里，有大风吹过，翻起青翠林海波涛汹涌，金光斑驳落在溪边大树下的青石板上，朱厚照翻身坐起，把溪水里的竹筐提溜起来，拿了颗青梅在手里啃，拎着往下淋水的筐子一路踩过布满青苔的石头，走向正在对面洗衣服的郭皎。

郭皎两只手举着棒槌，一下比一下捶打的用力，完全是在泄恨。她热的香汗淋漓，鬓边散落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两腮绯红，朱厚照把装果子的竹篮筐轻轻放在她旁边的石板上，模模糊糊听见她嘴里在念叨着些什么，便悄么的从后面凑近去听。

“我自己作的，我活该，我自己作的，我活该……念慈老秃驴，算你狠，算你狠……”

念叨着的声音戛然而止，郭皎向后看去，正好和朱厚照大眼瞪小眼来了个照面，她眸光一凛，紧接着往旁边一躺，半边衣袖浸泡在水里，随波流浮动着。

她扯着嗓子喊起来，要了亲命似的，“不行了，被你吓死了，吓得不能动了，你得给我把衣服洗完！”

他坐在石板上，嘴里衔着青梅，看着她叫唤，半晌，郭皎见他没动静，自己坐起身子，端着无比委屈，道：“你怎么不哄我呀。”

朱厚照拿了颗李子给她，“谁让你去砸人家菩萨像的？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吧。”

“我哪儿知道念慈老秃驴不去吃饭……”她啃着李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你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偷鸡……”郭皎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番，朝前扑在了他膝盖上趴着，仰起脸瞧着他，“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啊？”

“我只是觉得……情况有点儿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对。”

他朝后仰去，双手枕在脑下，悠悠道：“反正呢，四妹现在不是好好的？”

“我给你捋捋啊，”郭皎爬上青石板，在他身旁跪坐着，掰起手指头算了起来，“一，咱俩把她祸害到船上去的，二，咱俩弄黄了人家十几年的婚约，三，咱俩弄得李梦阳往死里厌恶她，我跟你说江映月碰到我们俩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反正我不能毁了她的一辈子，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带着人把李梦阳家围了，敢不娶江映月或者欺负她，我就直接弄死他。”

朱厚照抓住她不安分的小爪子，道：“那李梦阳也真是够倒霉的，惹上你们两个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强扭的瓜不甜。”

“不扭连瓜都没了。”她翻身下了石板，继续捶打要洗的一百零八件僧衣里的其中一件。“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朱厚照侧过身子，一只手撑在脑袋下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他伸手从头顶上的篮子里又拿了一颗青梅，酸溜溜的倒牙。

他吸溜了一口口水，嘴里含混不清地道：“你听昨晚上四妹唱的那些曲儿，什么高挑起染渲佳人丹青画，什么多愁多病身，这像有个伤心的样子吗？”

“都多愁多病了还不伤心啊？”她回过头，扬起水珠泼了他一脸，惹得他宽袖遮着脸低笑。她道：“不用你管，你就吃你的果子吧。”

一百零八件僧衣直洗到日头西沉，傍晚云霞绮丽，郭皎用带来的绳子在几棵树上系了，那些衣服全搭在上面晾干才收回去。

她嘴里咬着早上带来的烙饼，坐在青石板上，从怀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锦帛，一条条的计划看下去，最终锁定了离念慈老秃驴最远的一条。

朱厚照正抓鱼抓的不亦乐乎，浑身上下湿得透透的，他回头望去，只见郭皎一只脚踩在石板上，另一只脚悬着来回晃悠，咬着烙饼没个正形。

“回去吗？！”他扬声问道。

“啊？”郭皎抬起头，“回去，衣服怎么办？”

他撑着竹竿往岸上走，边走边道：“先在这晾着吧，明儿再来收。”

李梦阳擦完最后一节石阶，坐在地上将抹布在水桶里洗了拧干，挂在把手上，望着天边胭脂混金的晚霞，伸了个懒腰。

太平寺香火鼎盛，小和尚打鼓的声音回荡在这香雾弥漫之上，香客还未走完，正逢一娇娇小姐从他身边走过，一阵香风拂面，李梦阳却听见一阵小声抽泣。

他向那娇娇小姐看去，姑娘生的弱柳扶风，正用手帕掩着嘴边走边哭，身旁跟着个小丫鬟，温声细语安慰着。

她正走到李梦阳身边，感受到他的目光，便低头去瞧他，沙哑着嗓子，问道：“你个小杂役看我做什么？”

李梦阳挑眉，坐着朝她作了一揖，“听见有哭声，怎么？佛祖解不开姑娘的心结？”

吴素意听了，哭得更凶猛了些，身旁的小丫鬟扶住她，训斥李梦阳道：“你个寺里的小杂役管那么多做什么？还不擦你的台阶去！”

他笑起来，脸上两个梨涡比美酒和此时的晚霞醉人，“是是是，姑娘教训的是，只是不知，你家小姐有什么心结？在下也许能帮着出出主意？”

“主意？你就别惹祸了，小姐，咱们走吧。”

小丫鬟南叶扶着自家小姐就走，李梦阳叫住她，难得的认真起来，“究竟什么祸事？我还真想听听。”

吴素意将眼泪揩干净，在漫天绮丽中回头望他，放柔了语气，道：“侯门贵戚仗势欺人的事儿，皇亲权贵的事情，你这个小杂役敢听？”

“都说是小杂役了，我还有什么怕的？不过一条命罢了。”他张开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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