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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夏娜与堂吉诃德（第1页）

“普利策奖获得者赫尔曼·沃克作品集（共9册）（..）”！

第三十六章

夏娜与堂吉诃德

舍瓦·李维斯的生意

堂吉诃德好好考虑了一下，答应了舍瓦的条件，包括不能顺道去澳大利亚的条件。跟着这位老伊拉克犹太人旅行是一件大开眼界的事，就像阿拉斯加旅行那样，是一次体验发现之旅，感觉遥远得如同从以色列军营生活到月球似的。在豪华头等舱里度过的长途飞行中，在高级饭店中度过的很多个夜晚里，这位憔悴的小个子男人一直都在说他的生意，培养堂吉诃德。李维斯每次往返远东，都要花费数星期的时间。堂吉诃德渐渐认识到，真正的终级中间商就是李维斯这样的，他的典型经营范围就是大量现金配合下的信息。

这位老贸易商带着堂吉诃德去会晤客户，到新加坡、菲律宾马尼拉、中国的台北和香港，也到一些偏远的小城。有时候他们跟犹太人做交易，但更多时候是和东方人。堂吉诃德亲眼目睹舍瓦·李维斯如何和各种各样的人谈生意，有很不好对付的看起来如杀人犯一般的菲律宾人，也有在香港遇到的中国人，一身西服，态度谦和有礼。货品则五花八门，一船印度服装服饰，一家韩国玩具厂一年的产品，一批稀有的中国古代艺术品，又或者是菲律宾一个小岛上全部的糖类作物。无论这些交易中的哪一种，李维斯都能以一百万美元外加一个握手搞定，并且这些交易似乎都是凭借一份二十页纸的合同来确定的。有时候达成交易的那方会有一些事情，用李维斯的话来讲叫“关照”。无论他们是生意人还是政府官员，“关照”都无外乎是豪华轿车、房子、现金，还有女人。在最后一条上，李维斯是划清界限的，但他的竞争对手常常会提供女人。他跟堂吉诃德说，他不提供女人，但他用最好的价格及快速的付款来弥补。

这类生意的中心点就是：在东方便宜地买进，在西方昂贵地卖出。李维斯对东西方的了解就像堂吉诃德对“百夫长”坦克与西奈地区的了解一般。在先期的出差中，有一次，约西说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学会独自处理这样的贸易，李维斯疲惫地跟他说，现在整个世界就是一块地方，等约西以后独自出差时，无论他在哪里，他们都可以像在一起时一样沟通交流。起初，约西就是他的耳朵和眼睛，而他，李维斯，会来做决定。但是过一段时间后，约西就要独自担当了。李维斯说：“一旦了解了这种生意，你就会觉得它归纳起来就是一点，和人交流联系，和那些有能力做交易的人，和你已经认识很多年的人，以及认识你并信任你的人。截至现在，你已经见过他们中的大多数了，而且他们也见过你了。剩下的就是数字，一些关键数字。随着交易和货品类型的不同，他们的数字也不同。你会学到的。我不会浪费你我的时间。”

按照预定行程，他们不仅去了印度、缅甸、马来亚

和印度尼西亚，甚至还进入了中国大陆。在中国大陆，约西的以色列护照等同于废纸一张；李维斯没有透露他是如何把约西弄进去的，但他说过，如果约西是一个人来这个地方的话，可能就不得不绕过了。约西早已在电影杂志上看过这些异国风情，所以他并不觉得多么新鲜，倒是这种没日没夜地坐飞机的折磨让他叫苦不迭。他曾问李维斯，这么多年来他怎么忍受得下去。这位贸易商干笑一声，说：“长吗？这是喷气式飞机了，跟魔毯一样。我坐那种活塞式飞机还坐了三十年，再往前是坐火车和轮船。我父亲也是坐火车和轮船。我爷爷那一辈，有时候还要骑着驴跟骆驼去。这种生意中，你要做的就是出差。”

约西放弃了当李维斯不需要他时他就独自飞去澳大利亚的念头。到那片大陆需要一长段路程，即使坐喷气式飞机也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同时，从夏娜的来信中他推断出，他在墨尔本不管怎么说都干不成什么事。他说了他离婚的事，但她的反应很含蓄，也很冷淡，回避了或者说没理会他关于婚姻的话。她已经把以色列理工大学那份工作挂起来了，现在在墨尔本大学里当一名数学助教，薪水微薄，但是有事可干了。她写信说，能陪伴在鲁文身边她就知足了，以后的事情自会迎刃而解。从盼来的那些意气消沉的信里，堂吉诃德能在字里行间读出旧日的爱意，不过是隐藏在对他离婚是否成真的高度怀疑中的。耶尔和马克思·罗伊（他的书夏娜看过）步入婚姻，在她看来，那纯属荒唐且不能相信。

结束了一段很长的旅程后，李维斯把两笔买卖交给约西来处理，一笔在东京，一笔在首尔。都是之前出差中约西见过的那些客户，事实上他还曾和日本那个客户一起闹腾腾地喝醉过酒。他来谈判，舍瓦则坐在一旁不语，每次握手成交，舍瓦都提前指导过他怎么达到目的。在首尔那笔买卖成交之后的第二天晚上，他们在酒店里吃晚饭时（确切地说是堂吉诃德在吃晚饭，李维斯吃他平常的旅行餐：面包加水果），李维斯突然说：“约西，我要派你到墨尔本去。这就是我们昨天为何去参观那些炼铝厂的原因。将来的两到三年，韩国政府计划扩大铝产业，这样他们就需要大量的铝土矿，数量非常大。我要派你去联系一些墨尔本的铝土矿矿主。他们中有一位是犹太人，来自立陶宛。”

“上帝啊，太好了。谢谢你，舍瓦。”

“为什么谢？你是说伯科威茨夫人？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们不相干，我们的目标是铝土矿。”

墨尔本相见

门牌上写着：伯科威茨博士。头发花白的系秘书女士敲了敲门，用澳大利亚腔调喊：“伯科威茨博士，有人找你。”

夏娜走到门边，只向外看了一眼，就晃着靠到门框上。“上帝啊，堂吉诃德。你干吗要对我这样？你想让我死吗？”

他站在那里，穿着棕色的粗花呢衣服，扎着红色毛领带，伸出双手说：“Hamoodah，我在首尔试着给你打过电话，但你家里没人接，我赶飞机又匆忙，所以我就来了。”

眼泪涌现在她眼睛里。系秘书悄悄地退下去了。“哦，约西，疯约西。”她震惊的表情融进微笑里，抓住他的手，“看到一张以色列人的脸真是太好了！多长时间了，亲爱的？有一年多了吧，还要多，是吧？”

“还要多，夏娜。”

“嗯，上帝为你的到来保佑你。你来信我就够高兴的了，但是亲自来跟写信还不是一回事，是吧？哎，我该去接鲁文了，一起去吧，天哪，他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的！”她领着他出来，她的脚步还像以前那般轻盈灵巧。他们穿过绿草如茵的大学校园，朝停车场走去。夏娜上身穿一件白衬衫，外面套着浅蓝色的开襟毛衣，下身穿一条深棕色的裙子。她开的那辆又老又破的“沃克斯豪尔”轿车噪音实在太大，以至他们俩不得不喊着说话，互相诉说自上封信以来的各种事。

一所希伯来语学校里，鲁文坐在操场的一条长椅上，看着他的同班同学耍笑斗闹，头上的无边便帽随之拍打翻动。“约西dode（叔叔）！”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迎住他，各种问题一股脑儿涌出来。他从哪儿来？他要在这儿待多久？他会住在澳大利亚吗？兹夫dode怎么样？阿里耶呢？堂吉诃德一把把他抱起来喊道：“哟，鲁文！这还差不多。你又变重了。”他看起来比周围那些嬉戏着的同样是九岁的小朋友小，但是现在感觉瓷实一些了。

夏娜说：“我和他在一起，他才肯吃饭。鲁文，我必须得给你妈妈打电话，告诉她尼灿将军来了。”

“哦，跟我一起回家吧，约西。我住在一所很漂亮的大房子里。”男孩笑着说。

怀孕的莉娜身材臃肿，她在门廊里等他们，两只粗壮的手臂抱在一起。他们的房子是一栋砖砌排屋，前面带个小花园，花园里面的植物在四月的天气里变成一片秋季的棕黄色。“真想不到！欢迎，将军。你一定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啊。孟德尔没法等着迎接你，他还在回来的路上呢。来，鲁文，吃点儿东西，然后去做你的作业吧。”

夏娜和约西在门廊里坐下，他告诉她最近一次和舍瓦·李维斯出差的情况，很成功，因此他获得了这次来墨尔本的机会。她说：“算了吧，约西。我真是糊涂了。毫无疑问，你不是真的喜欢这类生意，只是买跟卖。那不是你。”

“嘿，退役之后我总得做点儿事情吧。我现在变得有兴趣了。”

“哼，胡说。耶尔叫你这么做的，仅此而已。”她精明地瞥了他一眼，又说，“不过我猜你玩得正快活呢，你这个流氓。那些遥远国度里的小姐——”

“夏娜，这份工作让我有了看望你的机会，现在我也来了。”

夏娜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把头猛地向后一甩，就像她还是小姑娘时那样。“哎，注意一点儿。莉娜的丈夫，不要介意他说的话。他不是个坏人，但是个傻瓜。上帝会照看保佑我们的。”

原来，孟德尔很快就回来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厚厚的双下巴，浓密的黑头发梳成波浪形。“好，将军，真是荣幸啊！”他在门廊里用力晃着约西的手，“喂，最后一轮，那些阿拉伯人可把你们那些以色列小伙子给打苦了吧？幸运的是美国人去那儿替你们收拾了残局，什么，什么？哦，请进，请进。”

饭桌上，约西、孟德尔和莉娜坐在一起，夏娜和鲁文坐在桌子另一边，用的是不同的刀叉和碗碟，吃的也是不同的食物，这让约西回想起莉娜离婚前伯科威茨在海法的那个家。孟德尔给约西解释，说犹太教的饮食教规完全是在制冷学出现之前为古代热带国家准备的，现在没什么意义了，不过他尊重鲁文的家庭教养和他父亲的遗愿。他说：“猪肉香肠和鸡蛋在早餐中是避不开的，‘通气管’，我们这里称香肠为‘通气管’。你是避不开‘通气管’和鸡蛋的，将军，但是自从鲁文来了这儿，所有的猪肉就全部从这栋房子里清除出去了。”

他一半澳大利亚英语一半意第绪语地喋喋不休地讲下去。他说，对犹太人来讲，这个国家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很多能把钱带出来的南非人也来这儿扎根，还有苏联人，以及多得令人惊讶的以色列人。他已去世的父亲犯了一个大错误，进入了袋鼠皮业务领域。这种生意现在竞争非常激烈。他在墨尔本郊区有一块非常不错的河边地块，他打算找一个有资金的合伙人共同开发，也许就是一个南非人吧。他又滔滔不绝、详细地说在澳大利亚定居的犹太人是多么幸运，没有美国的三K党，也没有以色列的战争，天气更是比加拿大的还要好，货币也比加拿大稳定。

在夏娜的劝哄下，鲁文吃了一盘鸡肉和一盘水果布丁，到晚餐结束时，他说想和堂吉诃德说说话。他僵硬地跟着堂吉诃德和夏娜走到外面，说：“我希望我能跟你回国，我不喜欢澳大利亚的环境，除了我妈妈。”

“我会在这里待几天的，鲁文，不过之后我就要去加利福尼亚。”

“你还会再来吗？”

约西犹豫了一下，看着夏娜，说：“如果必须的话，我会来的。”

“你回房间去吧，鲁文。”夏娜说，他听话地回去了，“约西，这儿附近有一个很漂亮的公园，一片湖，还有天鹅。你累吗？”

“一点儿也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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