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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西边走来。
葬礼过后,身上沾染很重的水气。黑色羊绒大衣,于水雾下滚起鳞纹;头,脸,手指尖,都被冻得发红——由内至外,僵进骨头里。苍夷过后,只剩长久的衰弱疲倦,眼眶早已干涸,横着生死……
我们今生的缘分,到这便算尽头了。
我生于一个结构诡怪的家庭,父亲与丈夫的父亲为情人关系,后来迫于形势,分道扬镳,走回最传统保守的道路。
似乎是无可避免的因果闭环,丈夫在情事上显得尤为随意。
而我,是他的妻。
我们间的结合无关情爱纠葛,他不懂爱人,依托着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日子,麻痹自己将死的神经;我不需要人爱,情绪于我而言是奢侈的,我近乎感知不到它们的存在。
没有任何快乐,同理不会悲伤。活着于我而言,只是活着。
大雨过后,园中蔓延着一股浓郁的青味;湿沉,泥泞,透着死气。花根腐朽,尚未融化,泡在水里,是浮尸般的浑浊。
这是一年春天。
丈夫身边多了个少年。
丈夫是个美丽的男人;年轻,消瘦,乳白。
彼时,不巧打开门,乍泄一场春光。
于月光下,他身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晕,手腕被丝绸捆着,高高束缚起,就像是被吊死的罪人。他的双腿敞开,面向少年——流淌的恒河水,龌龊却圣洁。温热的床,弥漫着浓烈的膻腥味。两具成熟的男性躯体,肆意妄为,白日喧嚣。
那是尘埃里的光明女神蝶。
腌臢恒河水里的神与罚。
我在门外静候许久,认真观摩起这场极其潋滟的人间情事。丈夫的面颊微红,大片冷白皮里透出热络的血色,身上浸着汗与液,分不清谁是谁非。他们就这样忘我的纠缠,吐息间交换起彼此暧昧的余温。
一如我印象中,他的样子——
我记忆中的萧欠,堕落,重欲。
他有许多的情人,且不忌口,男女通杀;流连于不同的情人间,用不同的姿势与肉体接驳……
他太擅长用自己漂亮的皮囊去蛊惑人心。如同一只糜烂艳生的蝴蝶,浮荡于这光怪陆离的人间;靠着短暂的情欲摄取人间的温度,情欲过后,是更庞大的空洞与荒芜。
然后整宿整宿的抽着烟,一个人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眺望窗外,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总是活得很颓唐。
很久以后,他们终于停下。萧欠稍稍撇了情人一眼,坐起身,将手腕上的丝绸咬下,然后转了转手腕;情人从他身上顺从的退场,他望着我,似笑非笑:“回来了?”
挼蓝色丝面被褥,上面交迭着哑金色印花;萧欠跪坐在上,衬得浑身肤白,膝盖绯红。他将一只手托着侧脸,情人替他披上件绛紫长衣;脖颈之上,吻痕暗红刺眼,脖颈之下,锁骨至胸膛布满青紫的斑痕:“罗缚。”
我朝萧欠点了点头:“晚上好。下次接吻最好避开脖子,用力过度容易导致血栓。”
他却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事儿,抖着肩膀,笑得意味不明。情人站在一边显得有些拘谨,局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两只手死死相扣;直到我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男士睡袍递到他跟前,然后贴着他耳语说:“做得很好。”
叁个月前,我为丈夫准备了个新的情人。没想到不过才叁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有能力登堂入室。
在他之前,萧欠总在会所顶楼解决,从不会将人带回家。
他的出现意味着,我们的闭环终于开始动摇了。
我有一个计划——
我要一个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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