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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生变（第2页）

文举笑道:”还是那会儿好，想娶几个就娶几个。”

湘子冷笑道:”你可得有那本事！”

文珠他们终于在东山果园的山坡上发现了大舅妈，她身后的苹果都红了。她一身黑衣，席地而坐，面容憔悴，眼神迷茫。她侧前方就是女儿衣冠冢，五颗红透的苹果正叠放在坟头上。

宏义叫她也不理。文珠就示意他带着小妹儿离开，她想和大舅妈单独聊聊。宏义会意，领着小妹儿下海滩玩了。

文珠挨着她坐下，也是不知从那说起，老半天才开了腔，道:”大舅妈，您这望海呢？”

大舅妈不看她，也不搭话，眼里噙满泪水。终于，她哭出了声。

文珠指着大海深处，以她一贯的轻声软语道:”大舅妈，那个地方就是小妹走的地方吧？”

大舅妈抹了把泪水，低声道:”可不是？这会儿不知去哪里了，海水这么冷。”说完又是一阵哭泣。

文珠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这几年，你天天这样愁，再愁坏了身子可怎办？小妹是走了，可这也是她的命呢，没准儿人都托生到了富贵人家，大舅妈还在这牵肚挂肠的。她要有知，也是担心了不是？”

大舅妈望着脚下，低声道:”俺也想忘了她，可一闭眼就是她挑着担子在海水里走，没日没月的，那一天可能了？都怪俺和你大舅，那样花儿一样的女孩，大冬天的叫她下海打啥蛎子？就是大小伙子，那么远，挑一担出来也费劲儿呀！没等老就糊涂，不配有儿女！”

文珠想了想，就说道:”可宏义替文举上学一年没有危险呀，还是大学，大舅妈为啥就不让她去呢？”

大舅妈道:”你哥招人疼不假，可他身上有一股邪气！究竟是啥，俺也说不上来。前一阵子，俺觉得俺天眼开了，俺就看他总是影影倬倬的，没个人形儿。那天，恍恍惚惚，俺还看见他和闺女儿在一起。前几天，神又说，俺天眼没开，看得也不定是真格的。可俺看他总是轻飘飘的，走道儿没个脚跟儿。你家该是找个道人，挑个日子驱驱鬼。俺不担心他本人，担心他让鬼附身了。这样儿，俺可怎敢让宏义替他的身？没准儿以后和他一样，也是不人不鬼的。”

文珠听她这么说，就有些生气，可还是忍住，微笑道:”大舅妈，您可是大城市出来的人，咋还信这些呢？他要是鬼缠身，俺这些人咋就不觉得？就您一个人这么说，那是您悲伤过劲了，看见的听见的就和人不一样了。就像这海里隔些年就来一趟的海市蜃楼，有人就说是真的，真的都可以上去逛逛了，可谁真敢上去？不掉海里才怪呢。你看见俺哥走样了，可能就是您那一会儿眼里的海市蜃楼，不过都是唬人眼睛罢了，大舅妈何苦相信那是真的？俺原先倒是相信有鬼有神的，可像俺哥这样的人，爹死了，住看海屋，真格儿是房屋一间地无一拢，还有俩不着调的弟弟……靠自格儿六年才考个大学，考上考上了，还摊上这些事儿！神在主持公道吗？要不是，还敬她甚？鬼要是这么坏，又要神做什么？就没有王法治它们吗？俺现在倒也是不信了。”说着，也流下泪来。

大舅妈看她弱弱的一个身子，嫩嫩白白的一张小脸儿，两条细细的麻花辫子，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倒开始劝起她来，说道:”俺也没说死就不让宏义去，这死孩子跟俺顶嘴，俺才把他衣服扔出去，再要打他，他跑了。可是这事儿，还得容俺想想，俺就剩这一个，可赌不起了。再说，文举说给宏义发工资，可他钱从哪来？宏义不上船了，上学回来该干啥？他也老大不小了，说是在城里找个临时工，可过一年还得回来，就这样儿漂泊不定的，谁还敢给他介绍女孩家？”

大舅妈这么一说，文珠也无言以对，想想她哥，倒是哭得更厉害了。

大舅妈赶紧哄她，说:”外甥女啊，俺这刚好了，你又来了，不知是你来劝俺还是俺来劝你。麻溜儿，白哭了，俺也没说死不是？”

正说着，小妹儿在海滩喊文珠，”大姐姐，回家吧！”

两个人都抹了泪，又给那衣冠冢填了几把土，就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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