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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着小厮所说，初一径直穿过暮昭庭，捻着步子慢慢向西门走去。她在这方面不太矫情，只要能走，便不会找旁的人帮忙。青石路上人不多，大多都去了后园。走了一会儿额头浸出薄汗，掏出手绢擦了擦，抬头刚想歇息，便见一高大的男人带着随侍走了过来。

正所那人所言，从这过去就能碰着他。苏炙没料到她会自己走出来，脚步顿住，两人冷不丁碰了面。初一发愣，立在当下。

李牧尴尬地立在旁边，该是觉得自己杵这儿很碍眼，于是微微颔首，“将军，前庭还有一些琐事需要打理，属下就先告退了。”

他扬手，李牧领命，随后向初一点头示意，收起情绪朝偏门走去。留了身着戎装的苏炙和曼妙的女子立在长廊旁。抬眸看他，小丫头的表情平静自然，尽量保持波澜不惊，“你一会儿还有事吗？太后娘娘要歇息，暂时不用我在跟前伺候了。”

额头上的红淤早已散去，丢了拐杖的初一看上去精神奕奕，肌肤娇嫩，仿佛能掐得出水。走得近些，一动不动地望向苏炙，发现他也看着她，扬眉问，“你想出去？”

说是生疏，可对方似乎很了解她，初一抿唇，想了想，极小声地答，“嗯，如果有空的话，我带你去镇子上尝尝糯香糕吧。”

从这儿去镇上花不了多少时间，赤鹫来回速度快，该是赶得上今天的晚宴，苏炙扫了一眼她的脚，蹙眉。离得近，连衣底透出的袅袅女儿香都能闻见，软软的发丝低垂，初一看出他的顾虑，劝道，“我们偷偷从侧门走，骑马去，一会儿就能到。”

她背着手，罗裙比往常紧些，浅浅碧绿，脚上没了缠裹，更显身形玲珑。苏炙没再直视，攥紧马鞭，简洁明了，“嗯，我换衣服。”

这身装束太显眼，初一垂眸看了看，日头正好，抬手挡住太阳，她乐道，“好，我跟你一块儿。”

说罢一瘸一拐跟上她的步伐，苏炙会意，话不多说转身往他们居住的庭院走。男人的速度向来很快，比不得女儿家磨磨蹭蹭，初一好不容易进屋收拾妥当，穿了身素色男袍，出门便见苏炙已经换好暗青色的束装走了出来，身形依旧矫健修长，看上去比平时低调不少。只是骨子里那压人的气势如何掩都掩不住。

日头晃眼，她敛神步出，两人对视着，头一回单独出去，心底怪不自在。苏炙走在前头，她默默跟在后头。出了西门，对方一声口哨唤来旁边的赤鹫，随后看向她，示意她爬上去。

初一还没骑过这么高大的马，一时之间踟躇不前。她低了头，不等反应，苏炙早单手锢住她的腰把人带上马去。

紧接着翻上来，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女子试着往前挪了挪，随着马鞭扬起，手持缰绳迅速朝前飞驰，初一紧张，心中杂乱，唯有小心靠在他的怀中。太久没骑马，适应过来倒也兴奋，还是这样的良驹，眼里藏不住的快意。偏头，目光正好落在那男人的下巴，莫名一滞，连忙把脑袋转了回去。

思绪跟着马儿的速度飞奔到了天边，直到半柱香后他们抵达了山下的小镇。那里倒是比她从前来时热闹不少。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苏炙牵马，初一下马同他一起步行，两人并排走着。粉面清秀的小兄弟，这一露面引来不少人侧目。尤其还走在挺拔的苏炙身侧，明眼人能辨的模样，怪打眼。

糯香糕的铺子依旧摆在老位置，店里的老板还是曾经那位能言善道的男子，初一悠然地晃过去，这个时候客人不多，她笑了笑，轻嗑店门，“老板，给我来二两糯香糕，馅儿带红糖的，剩下再来一两装袋打包。”

老板乐悠悠地说了声好，拿过袋子装点着，转而看向跟前眼熟的小子，一晃之下愣在原地，嘴上吞吞吐吐，颤着声儿指，“你……你不是从前最爱光顾的小初一？”

她乐了，露出浅浅的梨涡，眼眸柔顺，“是呀，岳大哥还认得我了？”

来不及装糕点，男子绕过窗边径直走了出来，上上下下将其打量一番，口里结巴，“你……你怎的……这……这……”

被她称为岳大哥的男子名叫岳仙，认出她后瞠目结舌。从前那样爱光顾，后头莫名消失得没影。即便心里明白她不是小子，且定是出自大户人家。可是这人性子好，说话随和，所以也没那么多顾虑。

没等他继续打量，苏炙早已拴住马走了过来，绕过初一将银子搁置他身前，岳老板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她身旁的男人，拔高的身量，英挺的眉目，气势逼人，一时语塞。初一没有回头，微笑道，“得空回来一趟，快收钱吧，我们急着赶回去，待不了多长时间。”

一语惊醒，岳仙赶紧进去装包，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她身侧的男人，沉默片刻，咧嘴笑着，“早前知道你回京，咱铺里的小帮手还惋惜了好一阵，好久不见，初一都长大了，倒是您身侧这位大爷，不知他是？”

岳仙是镇上出了命的好事主，爱打听，话又多。她听着，无声地朝苏炙那头看了一眼，神情复杂，随即应道，“岳大哥还跟从前一样，改不了好打听的性子，难得过来一遭，先让我尝尝你们家手艺好不好？”

苏炙始终没有说话，初一乐呵呵地跟他对谈，岳仙见她还像以前那样，眉头舒展，将装好的袋子递到她的手中，“成，咱这铺子开了好多年，打我爹那会儿就做起，像你这样千里迢迢惦记着光顾的倒真不多，实诚！大哥送你几个。”

拿过糕点闻了闻，初一想都没想，悄悄夹了小块往嘴里送，满足于它的美味，一双弯眉扬了扬，“谢谢，要是这次待得久。过几日我还来顾您。”

牟河边的风气相对中原奔放不少，无拘无束不太拘谨，岳仙闻罢，好奇问，“嗯？最近自在了？这次回来打算待多长时间？”

犹豫了一下，初一摇头，嘴上仍旧乐呵，“不知家里头的安排，回头问问。放心，得空一定来。”

两人寒暄上了，乐在其中，忘了身旁的男人已经收好银子往前走去，岳仙眼睛一亮，连连朝她努嘴，“诶，来什么，你那大爷都走了。还杵着了？”

又是吃又是聊，差点忘了身后的苏炙，初一回过神，惊着，“啊？”

不等她继续，赶紧提着步子向苏炙那头走。可惜她腿脚不好使，追不上他，只能口里呼道，“你……等等我。”

秀眉微蹙，初一不敢走得过急，好在那男人并未走多远。听她一声唤，顿步转身。她舒了口气，敛神跟上，待到他身旁，举起袋子冲他摇了摇，小唇粉嫩，嘴角沾着糕屑，水灵灵的眼睛睁得老大，“怎的走那么急，难得出门，尝尝，吃口试试味儿。”

语毕不等他答话，挑了一个小的递到他嘴边，苏炙不吃甜食，可是初一喂他，他竟鬼使神差咽了下去。察觉是小姑娘爱的味道，太腻，他皱了眉，随后隔着袖子拉住她的手腕，“走吧，时候不早了。”

被人拽住，不等她说话便朝前走。可惜初一根本走不了那么快，腿脚还没完全康复，好在苏炙顾及她的伤。脚步放缓，继续走着，只是攥着她的手再没有放下。

远远朝外打量的岳仙看着他俩凑在一起的身影，眸子转了转，心底有了思量。被个大男人拽着，关系定是亲密。岳仙叹口气，将手中巾帕搭在一头，转身默默进了里屋。

回程上马，初一把糯香糕稳稳地抱在胸前，苏炙依然专心驾马。他的呼吸就在耳后，彼此相贴，说不出的亲昵。发现身后的男人并没有外界传闻那样可怕，她渐渐放下拘谨。因为离得近，说什么都能听清，轻声问，“糯香糕是不是不合你的口味？”

不见回应，初一不敢再偏头，动了动肩膀，再次启唇，“你不喜欢甜食？兴趣不大？”

晚霞映在她脸上，一派暖光，吸了口气，初一了然，诚恳张口，“我明白了，这次出来耽误太多时间，回头我给你补上，你要想吃什么，下次我陪你去买。”

底下的山路有些颠簸，苏炙箍住她，专注驾马没肯发声，颠簸其中，初一小脸上满是懊恼，沉不住气，扭过头去，谁知那男人也垂下脑袋，沉声开口，“无碍。”

这一下撞上，近在咫尺触上他的眉眼，呼吸交织，再没哪刻能有这会儿亲密。双颊浮起红晕，慌里慌张赶紧撤回目光。感觉她的僵硬，苏炙抬头，狠抽长鞭，压住心底的异样，目视前方，身体又向前靠了些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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