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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识青山（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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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躺在床上的王晨脸上浮现一丝苦笑，他知道，母亲看到了。虽然一直在极力地隐藏身上的伤痕，但终究纸是包不住火的，终于还是露了相，也可能从来就没有瞒住过，只是他和父母之间有着家人才有的默契，所以他们才装没有发现。他知道父母的想法，不想过多的逼迫他，他也明白父母都是为他好，但是他不想去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那让他心底里发寒。虽然事实的真相对别人来说可能没有那么可怕，但对于一个当年年仅九岁的孩子，这将会是他一生的梦魇，即便如今他足够强大，即便如今心足够冷硬，但每每思及那天的遭遇，一股深深无力感就会涌向心头。黑暗的梦魇中也许只有那个身影才能给他足够的勇气，那个高大的孩子，那个他已认定一生的好兄弟，而这一切都要从两年前的初春开始讲起。

那一年他九岁，正是好动之时，又逢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时候，在家憋了多日，身体早已躁动起来，一早向父母请过安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出了家门，骑马直奔镇外，开启他的欢乐之旅。

从小就习武的他身体条件过人，又天资聪颖，在父亲的指导下早早就学会了骑马。随着年龄的增长，对骑马的热爱也是与日俱增，马术自然也是日就月将。他犹爱纵马狂飙，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让他血气上涌，痛快不已。今年外公难得在他们家过年，多年在外经商的生涯让家人们始终聚少离多，这一次的团聚来之不易。为了让家人能够更多的相聚，也怕他在这个高兴的时候给家人们上眼药儿，父母早在年前就将他禁足家中，憋了足足近两个月的他对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怀念不已，一朝解禁，就迫不及待的到马厩取了常骑的马儿，照马屁股猛一挥鞭朝镇外便疾驰而去。

裕源镇南临官道，北倚安岭山脉，山上余雪未消，初春之时罕有人至，不用担忧伤人的他将速度提升到最大，尽情地去感受那种追风逐电的感觉，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山中，直到马力稍竭，才放缓缰绳，任马儿自由行走，而他则坐在马背上尽情呼吸着新山里特有的新鲜空气，那有着自由的味道。

在马儿缓步踏过一片平地时，一阵极为难听的谩骂和厮打声断断续续的传到他的耳中，因为山中风大的缘故，声音听不真切，但他还是凭借上佳的耳力近乎准确的定位了声音传出的位置，轻勒缰绳，便打马向那儿走去。

到了地方，眼前的一幕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三四个做家丁打扮的汉子正围成一圈殴打着一个蜷缩的身影，而不远处，一个略微发福的身影一手扶着腰，一手捂着脸，一边不住地破口大骂：“哎呦，他娘的，痛死少爷我了，哎呦，你个小杂种，给你脸你不要脸，他娘的，要你的东西是本少爷看得起你，他娘的，还敢反抗，哎呦，给我往死里打，哎呦……”

声音听着有点耳熟，他打马过去，不过走近时看到这个扶腰身影的正脸，噗的一声便笑了出来，一张本就圆圆的大脸不知为何又虚肿了一圈，肉肉的鼻子也变得红肿，两行鲜红的血液从鼻孔流下，清晰可见，就好像家中有人过大寿时必吃的寿包，还是超大号的那一款，他定睛一看，还真是个熟人，原来是镇上富户金宝的小儿子，诨名金小胖。

而扶腰的胖子显然听到了有人到来，而且那声嗤笑也是清晰可闻，立刻邪火一扬，骂骂咧咧的转过头来：“他娘的，哪个杂碎敢笑你金……哎呦……”可惜转头转太快，又扯到了受伤的地方，立马又低头捂住脸呻吟了起来，没有能认出眼前之人。那几个打人的家丁听到声音也住了手，转过身来看向了他，待得看清楚了来人的真实模样，那几个家丁不禁嘶的一声倒吸了口凉气。

原来这几个人是裕源镇上的小地痞，领头的和金家一位管家有点关系，倚着金家的势力曾在镇子上为非歹，欺行霸市。一次偶然的机会，在他们欺负一对孤儿寡母的时候巧也不巧的碰到了外出寻乐的王晨，结果可想而知，无聊感爆棚的他当时就给这几个小地痞一顿胖揍，之后每见他们一次，就打他们一次，只打得他们怀疑人生，再不敢为恶，直至消身匿迹，再未在街上出现。原以为是怕再见到王晨挨打所以逃离了镇子，诚不想是卖身入了金家为奴，只是这为恶的性子却没有变得丝毫，就像那啥改不了吃那啥一样，真可谓怙恶不悛。

而王晨这边也注意到了这几个人，不禁露出一丝邪笑“这还真是巧啊各位，少爷我刚在家憋了两个月，一身力气正不知何处使呢就遇到了你们老几位，咱们还真是有缘的呢。”

“晨，晨少说笑了，说笑了。”几人中领头的一位硬着头皮站出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哦，说笑？你们也配？”说完也不管这几人的反应就转过头看向那个颐指气使的金家小胖子。

而这金小胖正捂着脸呻吟，听到那个家丁的话也是吓了一跳，顾不得脸上的剧痛猛地一抬头，正好迎上了王晨的目光，顿时不复刚才的那股趾高气昂，缩着脖子，努力忍着剧痛扯出一个谄媚的笑脸说道：“晨哥好，我说今天早上起来怎么听到喜鹊叫，原来是有幸碰到您啊，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看到这个小胖子忍痛强笑颜到已经有些抽搐的脸还有他不知从哪里学来不合时宜的酸词，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王晨虽有心教训一下这个欺软怕硬的二世祖，也不得不暂时放下打算。只是看到那个被打倒在地的身影，不禁又皱了下眉头，刚打算问清缘由，也不想家丁中领头的那个也是个隔皮断货之人，一看王晨的神色不对，就抢先一步说道：“晨少，我家少爷是为了老太爷进山来采药的，初春刚至，气温多变，老太爷的旧疾又犯了，整日咳血，找郎中看过之后留下一帖药方，其中大部分药材都已备齐，尚差一位主药，便是这上了年份的生地黄，少爷心疼老太爷身体，便亲自入山为老太爷来寻找这主药，以求老太爷早日康复。”这家伙说得有理有据，王晨对金家老太爷的旧疾亦有所耳闻，对他的话不禁有了三分相信，又通感金小胖这份孝心难得，这皱起的眉头也缓缓舒展。

看到王晨神色渐缓，那家伙又接着说道：“为了寻得这生地黄，少爷已经走遍几个山头，但都是一无所获，最终才在这片地方找到了它的踪迹，只是被这少年捷足先登。少爷本欲和他交易，但他执意不肯，屡劝不止之下少爷说得烦了，便伸手想从他那硬抢过来，这少年脾气也是不小，撕扯不过少爷就一头撞向少爷，我们哥几个也来不及拉住，结果就把少爷撞成了这样，我们几个为了给少爷出气便一起上前围打那少年，结果刚开始动手就遇到晨少您了。”说完这些，那领头的便闪到一旁，讪讪地看着王晨，他知道眼前这主儿的脾气，最好不要说假话，不然免不了一顿胖揍，而其他几人也不敢擅动，只好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王晨动。

王晨听完这些，便已知晓事情大概经过。他知道这个家伙虽有些添油加醋，但在他面前绝不敢颠倒黑白，想到此处，他不禁对那个被打得少年起了一丝好奇之心，是什么样的一个少年为了一株草药就敢和这些家伙拼命。

他走到少年身前，俯下身将他拉起。这个少年身形略显高大，比他还要高出几分，但极为清瘦，一身粗布衣衫沾满了未化尽的雪水和泥浆，身上还有不少鞋印，尤其是脸上，其它地方被鲜血和灰尘盖住看不分明，只有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清晰可见，即便被血污微遮也难以掩盖它们的光芒，透着坚毅和不屈，还带着一丝警惕。王晨心中也是一震，暗自赞到“这哥们有点意思，被打成这样还这么执着，真够倔的”。

随即王晨将他扶到一旁的大青石上坐好，而这个少年似乎也察觉到这个刚出现的少年对他没有恶意，眼中的警惕渐渐消退。待得少年坐好，王晨随即开口问道：“兄弟，我知道这几个货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还是想问一句，咱这药为什么不卖啊，这小胖子虽然人品不咋地，但这孝心确实难能可贵啊，你要是这药不急用，不妨就卖给他，你放心，一口价，有我在他们绝不敢还价。”

说完这话，王晨眼神轻瞟了一下金小胖，虽不带一丝烟火，却让这小胖子身体一颤，咧嘴道：“晨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嘿嘿。”

王晨回过头，看向那个少年，等待着他回话。而那少年却好像没听到一样，木头似的一言不发，就那么静静地坐着。面对这种情况，就连王晨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金小胖开口道：“晨哥，你看到了，刚刚就是这样，任我说破嘴皮子，这小子他娘的就跟块石头一样，一言不发，他娘的急死我了，刚刚揍他的时候他也是半个字不吭，真怀疑这小子是个哑巴。”

王晨闻言也是一阵摇头，但还是不想放弃，便又开口道：“兄弟，相信我，你要是还有别的要求也可以提，你要是不能说写出来也行，咱们不急用的话不如就成全了这个小胖子。”说完之后，便看着这个少年，等待他的答复，可是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面对这个少年，他好像格外地有着耐心，而这种耐心是除了对他的亲人外几乎从不曾表露过的，站在一旁的金小胖和几个家丁也不禁对他这样的表现有些瞠目结舌。

“急用。”静等了一会儿，就在王晨要再度劝说的时候，少年终于开口，简单干练，只有短短的两个字，便又再度沉默。

看到少年开口回话，一旁的金小胖等人先是略感惊讶，可当听到少年的回答却不禁泛起一阵阵白眼，就连王晨也是有些无奈。但当他看到少年双眼中透出的认真，他确信，少年没有敷衍。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相信他，但他能肯定，自己可以相信他。

略思索之后，王晨转过身对金小胖说道：“小胖子，东西是这位兄弟先找到的，而且他也有急用，那这东西你就别惦记了……”

“晨哥你可不能这样啊，我家老头子还等着这药呢！”金小胖这时也顾不得忌惮王晨，亦不顾身边几人的劝阻，急匆匆打断了他的话。

王晨知道那金小胖是为了他父亲，所以也没有生气，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接着说道：“别急，我知道你家老爷子急需这药，这样，你拿着这个腰佩去复县县城我外公家，找他去讨些生地黄，他老人家常年经商多年，在药材方面也多有涉及，这些药材想是不缺，如何？”

闻得此言，又想到王晨对那个少年的态度，金小胖也知道今日事不可为，便只得答应下来，接过玉佩，着急去讨药，就想先行离去，就在他刚要转身离去之时，领头的那个家丁轻拉他的衣袖，目光朝着被打的少年一递，而这金小胖也是个心思透彻之人，被他这一提点，便立刻走向那个少年，脸上堆笑道：“兄弟，今天这事是我不对，不过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这点钱你拿着，就当是兄弟我赔罪了。”说罢，便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到少年面前，又向王晨道了别，便离开了。

王晨看到这一幕后，心里对这小胖子的印象也是有所改变，金小胖跟他道别时，他也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了。

待得金小胖离开后，王晨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伸手递到被打的少年面前，少年并未接过，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王晨。想到了少年之前的表现，王晨便醒悟过来，将药**放下，对少年开口道：“兄弟，我知道你采这药不是为了自己用，应该是家中有亲人需要。既然亲人已经患病在身，就不要再让他们担心你的伤势，这**中的药在消肿化瘀方面效果不错，你先用着，别让家人为你担心。”

听完这话，少年的神情略微变化，伸出手缓缓将药**揣入怀中，想了想，对王晨说了句“谢谢”，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想到少年浑身是伤，行动多有不便，王晨提出骑马送他回家，但少年好像不愿过于麻烦别人，摇摇头拒绝了他，王晨没再坚持，冲少年打了声招呼，便翻身上马，轻勒缰绳，打马离开。

王晨骑在马上，缓步地走着，同时也在用余光关注着那个少年，远远地看到他拖着伤体一步一步地挪着，脸上的神情也远不如刚才那般坚毅，每走一步脸上都会露出苦楚和疼痛，但还是坚持着，明明看到王晨尚未走远，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慢慢地挪着。王晨看到此景，摇了摇头，知道少年的固执，不会向他求助，便猛地一抽马鞭，纵马疾驰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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