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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半宿的轩辕昶入睡后又做了奇怪的梦,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奇怪的梦,因为那是他淡忘的一部分记忆,加上他心中曾有过执迷,混合而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不算烂漫,甚至带着阴暗。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行走在空无一人的皇宫中,赤着脚踩在黏糊糊的地面上,走一步便是一个血色的脚印。曾希望逃离这个冷漠的地狱,曾羡慕可以不住在宫中的皇兄,曾经隐隐明白,若是活下来,最后可能只有他一个。
可实际上呢?
他在黎明的点点光亮间醒来,忽然觉得自己短短十几载似乎是走过了漫漫百年时光,有意义的事情总有人会接着去做,要保住的命也总有不想保住的时候。在黑暗中久了,心灵浸透了阴暗,长满了霉斑,就算站在阳光下,斑驳的痕迹也消不去了。
“朕有时候会想,如若一切没有发生,你如今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简冗嚼着包子,歪头想了很久,最后与轩辕昶相视一笑。
“陛下觉得,我会是什么模样?”
“你会好好做你的云川三殿下吗?”
简冗似乎有些不解,这倒不是针对轩辕昶,他只是似乎自己不明白自己。
“有人觉得我不甘于云川,甚至不惜毁了云川,失去至亲至爱,也要做个惠泽千秋的名士。我偶有想,或许陛下才是这惠泽千秋的第一人吧?”
“重要吗?”轩辕昶托着下巴,无奈:“都不重要。”
简冗直言:“你让我来,是要借我逼迫轩辕鹤天吗?”
“轩辕鹤天?”轩辕昶挑眉:“这么生疏?”
简冗未答。
“唉,不过是想着见他一面罢了。”
“除去平王,是谁的主意?”
“你不明白?”轩辕昶坐直了身体,似乎在斟酌要不要说,或者从何说起。
许久后,他似乎想了个关键,说道:“你还记得,你逃回云川时,与皇兄一道遇到过两个孩子吗?甚至,你还妥善安置了他们。”
简冗一顿:“那是你的人?”
他恍然大悟:“是你让我们发现怀古的事情,让我们与太后相斗?”
轩辕昶没有否认,他只说:“朕在宫中,保不住自己,却还要保住很多人,有时候的确力不从心,有时候也确实,不得不荒唐至极,若不如此,朕并不安心。”
“你怕什么呢?你明知道若是没有平王,你不会也不可能安然无恙成为小皇帝,你也明明知道,王府没有反意。”
“是吗?”轩辕昶自嘲一笑:“这世间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人的心意?”
他甚至笑出了声:“人的心意?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也是最善变的东西。什么手足之情,骨血之情,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在名利权位前,一文不值。”
“是吗?”
“不是吗!”轩辕昶咬牙:“你别以为你比我高贵到哪里去,你不是也一样放任你的云川覆灭,你嘴上说着不要做千秋一人,你实际上呢?你甘于云川吗?”
简冗闭了闭眼:“我或许真的不甘于云川,但那绝不是我放低姿态委身和亲的原因,若是如此,我怎能料准轩辕鹤天的心意?”
“心意?”
轩辕昶蓦然红了眼眶,他不得不努力睁眼,去压制这汹涌的酸意。
“世上有真心人,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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