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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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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大爷饶命。”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爬了出来，原来是店小二。

萧生智定睛一看，顿时哈哈大笑，道：“甚好，过来，陪我喝个两杯。”此时，他大仇得报，多年郁气一朝而散，好不神清气爽。外面正飞沙走石，暗无天日，风烈的很，直吹的门窗吱吱呀呀响个不停。

小二赶忙应了声，一溜烟的爬将起来。先跑去扶好了门窗，然后坐了下来对着萧生智一阵恭维：“大爷您刚才真是英雄盖世啊！让小人我好生佩服。”

萧生智满面红光，道：“国仇家恨不得不报，这恶贼死有余辜，只是死的太迟。”说着指了指案边包裹起来的头颅。“我寻了他有四个年头，好不容易才知晓了他来回这一带以经商遮掩，真是天助我也！”说完，仰首就是一杯烧酒，酒已经凉了，虽然烈，却不暖人。这一杯又喝的太急，萧生智不免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店小二忙道：“大爷，话可以再说，这酒我先替您热一热。”说罢毕恭毕敬的将酒壶端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店小二左手拿着酒壶，右手捧出一碟牛肉。谄笑道：“大爷，这可是牛肉。掌柜暗暗留的，我正好偷出来给您下酒。”

萧生智拍手道：“看来我真是好生福气，这牛肉我可有几年没吃了。来，你也坐下，今日正好跟你说说这十多年来的往事，你姑且一听，听完了最好就忘。”言罢，夹了一块牛肉扔进嘴里，嚼了嚼，立马伸出大拇指道：“嗯，香！真香！这塞外的牛肉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和以前吃的还真不一样。”

时光澎湃胜于潮水，倏忽之间放佛置换了空间，脑海的回忆也在眼前鲜活的跳动起来……

萧生智父亲早逝，他与萧长鸣是同族，十岁便随之参军，戎马了九个春秋。十六年前，宋夏纷争正剧，自李元昊称帝以来，双方交手数次，宋军鲜有胜绩。萧长鸣当时为范仲淹手下参将，镇守边关防备党项。一次，萧长鸣的巡逻队俘虏了一个杂胡，此胡为了活命就投靠了萧长鸣，他就是库莫吉。由于其凶猛无比，战场上屡立殊功，库莫吉渐渐成了萧长鸣的左膀右臂。尽管营中诸将都对重用库莫吉心有疑虑，但萧长鸣都好生劝慰，并以性命担保。一次宴席上，酣醉的库莫吉指天立誓，愿为大宋抛首死命，为萧参将断头洒血，令当时的萧生智也对他钦佩不已。

又过了两载，某日探子来报，说营地十公里之外最近常有少量党项骑兵出没。萧长鸣感觉事情有异，于是召集众将商议对策。多数将领都言如今宋夏已休战和宁，勿主动惹起争端，现在为防偷袭，应安城严守并以斥候侦查万全。独库莫吉主张迎头痛击以决敌意，若龟缩不出，反昌敌焰，日后守边之务将愈加维艰。

萧长鸣一番思索后，道：“和则两益，今朝廷正敕行变法，对于党项人的虚实也不清楚，褊狭不易纷乱。我立马修书一封上告京师，汝等在城内各司其职，守备为本，切不要轻动冒进。”众将皆称善，唯库莫吉面带怏怏，颇为不忿。

城内天无事，游离在城外的党项人却越来越多。

第四日深夜，萧生智夜巡之后正欲安睡。突然听得城内杀声四起，他慌忙赶出去，跑上城楼。只见西门外火光冲天，兵戈相交声不绝于耳。西门守备正和党项骑兵交战，看形势已然撑不住了，库莫吉是西门的守备将领，此时却未见踪迹。他本想去禀报萧长鸣，半路已听得四面嘈乱砍杀声轰耳而来。想是又破了几处城门。萧生智只急的面红耳赤，涕泪四流，十月边塞的夜分外冷，但他已顾不上这些。参将府外横尸遍地，他立感不妙。跑进去却只在一处厢房内远远看见萧长鸣中箭匍匐的身体，再定睛一看，库莫吉正在旁边举剑骂道：“你个老贼从未把我放在心上，只把我当奴仆一般使唤，我库莫吉这遭还是做回胡人。先砍了你脑袋，城一破，我又能有反正投诚之功，以后在大夏跟着没藏将军可就平步青云了，哈哈哈……”库莫吉一阵大笑，言罢一剑结果了萧长鸣的性命。

萧生智一时惊的竟发不出声音，待回神过来，他猛的抽刀翻身而上，终于怒骂出一句：“狗贼，老子他妈今天就和你同归于尽！”

没想黑暗中放出一支冷箭直直的射中了他的后背，一阵剧痛，眼前一黑，萧生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被丢到了城外的乱坟岗，周围密密麻麻都是宋兵的尸体。他背上一阵刺痛，反手一摸箭簇仍在，他使了些劲力折断了外面的一节。只感浑身无力，头疼脑胀。四望无人，萧生智赶忙慢悠悠的往远处踉跄而去……

大约就这么走了一个多时辰，偶然抬头才发现不远处有一户人家。隐约有袅袅炊烟直直而上，散落天际。他勉强提起一口气，打起一点精神捱过去。

敲门，许久无人应。

难道是一处荒弃的小屋，萧生智不免心有无奈。举目四看，皆是重重峻岭，自己恐再难逃出去了。正欲离开，忽瞥见窗户处似有人影，萧生智留了个心，便停了会儿。只听得细碎的脚步声缓缓走近。“吱呀”一声，木门被僵硬的拉开，却没有人出来，里面黑洞洞的一片。萧生智生怕有诈，转头欲走，可是夕阳近落，自己身受重伤，再往下去恐难为济。

想及此，便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慢慢踱了进来，暗的伸手不见五指。他正欲喊话，头上已吃了一记闷棍……

待再睁开眼，却躺在了一张席子上。

一老汉扎着党项发饰蹲在旁边烤火，身边拥着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孩。老汉看到萧生智醒来，眼含怒气，用党项话问道：“你这贼人怎么跑来了这里？可是前夜从城内逃出来的宋兵？！”

萧生智自幼混迹宋夏边关，颇通一些党项话。但此时若不假虚词，恐怕性命堪忧，于是须臾间勉强用党项话答道：“老汉误会了！我是党项人，家在银州，以贩马为业。”

老人见他党项话流利，放心了大半，但仍旧狐疑道：“那怎么跑来了边关，还受了这箭伤。”

萧生智思绪一转，悄然道：“其实……我还在宋国内为细，前日……前日为了前来传报消息。不想正遇泾武城内混战，被流矢所伤。醒来已在城外，不知现在何处，城内情况如何？老汉可否告知一二。”

老人听完，脸上颇为释然，笑道：“原来是这般，我本以为你是宋兵，所以无意打晕了你，你可不要在意。我个儿子都在军中，今日听闻昨夜城中有内应相助打开了城门，联合城内族人里应外合，早已攻破了。”

萧生智心中一阵绞痛，强忍着眼泪，笑道：“没想到竟来的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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