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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撑开窗户,让暖香四溢的内堂透出些许生气。口中不屑道:&ldo;定国公府大少爷算个什么东西?想要人?让老夫人亲自上门说话。给他一杯茶,已是天大的脸面,什么定国公府,不过名头好听,现如今也就剩个空架子罢了,甭给脸不要脸。&rdo;
石阡不敢应是,亦不敢回话,里头已经咬牙,&ldo;让他滚‐‐&rdo;显然是迁怒,霸道蛮横,半点道理不讲。
石阡值得硬着头皮去挨骂。
穿绿衣的的丫鬟梧桐端着药进门来,陆焉便到床前去,手臂穿过她颈后,握住瘦削的肩,缓缓将人扶起来靠在他胸前,&ldo;小满……小满……&rdo;他唤她,&ldo;乖,起来喝药。&rdo;
景辞的呼吸灼烫,眼皮有千斤重,撑不起来,闭着眼同他说话,&ldo;不要蜜饯,就喝水。&rdo;
&ldo;好,来,张嘴。&rdo;莲花底纹的白釉勺子就在她嘴边,抵着下唇喂进去,苦得人皱眉,&ldo;好难喝……&rdo;
陆焉已然舀起第二勺,&ldo;小满乖,喝了药头就不疼了。&rdo;
她一口一口皱着眉喝完,苦巴巴咂嘴,&ldo;药喝完了,还是头疼,你又骗人。&rdo;
他放下碗,无奈又宠溺地笑,&ldo;世上要真有入口百病除的神药,天涯海角我都给小满找来。你听话,躺下再睡会儿,醒来带你去逛元宵灯会。&rdo;
她不答应,依然往他怀里钻,&ldo;又唬我呢,我这病才好你就肯带我出门?恐怕连院子都不让出。我睡平了更难受,你让我靠会儿,我有话跟你说。&rdo;
&ldo;好‐‐&rdo;他一抬手,梧桐与身后两个端着蜜饯茶水的丫鬟无不双眼向下,悉悉索索退出门外。他将锦被向上拉一拉,盖过她肩膀。&ldo;郡主有话,臣洗耳恭听。&rdo;
她将滚烫的脸颊贴紧他胸前冰冰凉凉的贡缎,想一想才说:&ldo;我没话说呢,就想你陪着我。&rdo;
他嗤笑,不自觉弯了嘴角,&ldo;原以为郡主长大了,这一看,仍是个七八岁的小娇娇。&rdo;
病了也不老实,景辞伸出手,拨弄他襟口一粒小盘扣,&ldo;我病了嘛,又差一点淹死在湖底,难不成还容不得我闹一闹呀?改明儿我还要吃神仙肉,拔凤凰翎呢。&rdo;
&ldo;那臣必为郡主赴汤蹈火再所不惜。&rdo;
&ldo;倒也不必赴汤蹈火,我睡不着,你给我唱个曲儿吧。哄哄我这个病怏怏的可怜人,成不成?&rdo;应或不应?她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哪还有说不的余地,要拿他的命都点头,双手奉上。&ldo;小满想听什么?&rdo;
&ldo;还唱小时后那些。&rdo;
他便向前坐了些许,扶正她的背,再抱紧些,手掌隔着锦被,有节奏的拍着她,明快简短的民间小调就唱在她耳畔。
&ldo;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兀的不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rdo;他仿佛将着呢哝小调唱出《关山月》的苍凉悠远,欢乐去,离别苦,寸寸断人肠,自古由喜转悲,因爱生忧,是红尘凡夫谁也逃不过的劫数。
他疯了,上了瘾,昏了头,不顾自己是多么鄙贱的身份,他放不开手,戒不掉心,抽刀断水水更流。
他莫名心惊,攥紧了她的手。
&ldo;小满‐‐&rdo;他轻声唤。
他的曲,反复唱上三两遍,垂目看,她的呼吸平稳,已入睡。再试一试她额头,热度依旧未减,他眉心的皱痕便又显现出来,轻手轻脚将她放平,湿帕子敷在额前,总是心忧。
入夜,他守她半宿,也听她说了半宿胡话,一时叫父亲,一时喊救命,嘴唇烧的干涩起白屑。他每隔一炷香时间要喂她一杯水,间隔还扶着她迷迷糊糊进过一碗药。听她哭着说难受,到后来发不出声,揉着眼睛在床上翻来又覆去,怎么躺都依然是痛,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能安生。
一辆马车把胡太医连夜从宫里接到提督府,再诊脉,老人家捋着白须直摇头,不成不成,这一关难熬。一剂猛药下去,仍不见起色。恰好春山来问平福戏班的人如何处置,陆焉径直说:&ldo;杀,格杀勿论。&rdo;吓得药童多抓一片黄芪,哆哆嗦嗦求师傅救命。
但春山上前来,压低了声音同陆焉说:&ldo;余九莲有话要说,若杀他,必令西厂后患无穷。&rdo;
陆焉冷冷道:&ldo;下三滥的东西,好大狗胆……&rdo;
小药童跟着梧桐下去熬药,胡太医道,若要降温还有一法,以老酒擦拭身体,或可得一时之用,能撑到这一帖药起效即可。
陆焉吩咐春山,&ldo;余九莲先看管起来,账慢慢再算。&rdo;
☆、第27章踟蹰
第二十七章踟蹰
三更天,月朗星稀,京师棋盘格似的街道里寂寂无声。小仆从地窖取来封存多年的宜城九酝,梧桐与桑椹端着水盆巾帕候在床前,不料陆焉挽了袖子,露出半截结识白净的手臂,沉声吩咐道:&ldo;都出去,东西留下。&rdo;竟是连丫鬟都不舍得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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