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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老屋子的秘密（第1页）

（小燕文学WwW.XiaoYanwenXue.CoM）

眼镜醒来，他镜片下那双泡肿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毕竟仍然没有给森娃通上电，她不希望留下痕迹，让这个毒贩的狗腿子对第三个人的身份产生联想，但是，地上却点着过期的庆典蜡烛，蜡烛早已脱色，香味也变成了一股奇怪的塑料味，不用问，又是在废品站拿的。当他意识到自己被绑起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严格来说不是绑，而是“铐”，森娃不知道哪里搞到的手铐，在红星场，很多东西都搞得到，可以说是知己知彼了。

森娃问了他很多问题，一直问到后半夜，他也什么都没说。直到森娃实在支持不住，给他盖了一个床单，打算自己去睡觉。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一阵低沉的“沙沙”声，他知道这是眼镜在磨绳子。他立马坐起来，给他把绳子紧了紧。

“我给你说，你再想跑，我就把你吊铐在窗户上，你就只能半蹲一晚上，生不如死，我在看守所就这么过来的。”森娃狠狠地说。

眼镜没反应。

森娃继续说：“你能不能给个痛快嘛？我现在肯定不可能放你走。我最后再问一次，你呢，毁了我的救命钱，就是我那件大衣，被你他妈烧了，我下半辈子本来靠这个翻身的。但我呢，才卖掉你那么点东西，挣了不到两万，还成天提心吊胆，生怕从此以后上不了岸。我跟你商量了这么久，啥都给你说明白了，现在，当再说最后一次：我把剩下的货还给你，你再赔我点钱，咱们两不相欠，行不行？你以为我想要你这种东西？我们两个行业，本来井水不犯河水，现在你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放你，这事情咋搞？”

此时，天已微亮，红星场的公鸡开始打了第一声晨啼，声音清脆悠远。

眼镜突然像被什么刺激了一下，片刻后，嚎啕大哭。

“完了，完了，我完了！”他像个被宣判了死刑的犯人，眼底顿失生气。

这一刻，是眼镜找回那批货的最后期限。钢哥让小弟们痛揍了他一顿之后，就这样警告他的。本来给了他三天，结果，他没找到，还在拷问森娃的时候，钢哥就告诉他，时间到了，立马挑他脚筋，他吓得扔掉森娃就跑，在会水市周围的山上躲了一个月。那一个月跟鬼一样，饿了就去农民家里偷土豆、偷鸡，困了睡山洞，比通缉犯还惨。他终于受不了了，回到市区，主动找到了钢哥，承诺此生做牛做马，下辈子做马做牛，只需要再宽限三天，因为，他已经有眉目了。于是钢哥给了他最后三天，他终于辨认出，最近的ktv里，有人买的货正是他丢的那批。

现在，三天时间到了。他再次面临被挑脚筋或者断手，甚至更惨。

他本来不会这么惨的。他本来是一个好学生，眼镜的厚度就是证明。现在怎么会跌入这样的境地呢？

“你说句话啊，眼镜！眼镜！”森娃打断他突然而至的思索。

“老子不叫眼镜，老子叫严敬！”

森娃愣了一下，喃喃道：“不都一样嘛。”

严敬讨厌会水市，连同这个名字都讨厌，仿佛是个诅咒。毕业多年以后，没人再记得他是那个班上数学成绩最好的，只记得他是小学班上第一个戴眼镜的。加上他的名字，形成了三重幽默：从小到大，每次老师念学生守则“严禁抽烟、喝酒，严禁谈恋爱”时，大家都会发笑。他每次都很愤怒，在他看的书里，眼镜都是知识分子的象征，这个诞生于偏离客观经济发展和一个接一个群众运动的城市，似乎向来缺少对知识分子的尊重，他发誓长大了就要离开会水。何以解忧，唯有读书。于是，他眼镜度数越来越高。

从小学到高中，他的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当然，在钢铁厂子弟校，大家的成绩都不怎么样，只要像他一样稍微遵守了各种“严禁”，就很容易在禁欲的人生中发奋图强，自我激赏。何况，他拥有出色的记忆力，虽不至于过目不忘，但只要是他想记住的课文和题目，几乎记得八九不离十。

他的禁欲让他格格不入。男同学去打台球，他不去，去滑冰，他不去，去看录像，他也不去。他似乎错过了会水市最好的时光，也错过了自己最美好的时光，但是，他认为自己一定会有一个很不一样的未来，可以补偿他的禁欲人生。直到高一那一年的夏天。

那一天，临近期末考试，会水市的夏天闷热异常，他禁闭在家，埋头背诵历史课本。他知道自己会选择理科，历史课只是个过场，他讨厌那些宏大叙事，因为整个会水市就诞生于宏大叙事，现在正在卑微地凋蔽。

可是，翻着翻着，书里突然出现了一张卡片，就是那种酒店门缝里的招票小卡片。他知道，又是他前排男生在捉弄他，这种子弟学校，大家热衷于挑衅这个禁欲先生，他们习惯看到完美的东西变得污秽，刻板的东西变得猥琐，高尚的东西即刻出丑。他们还曾把画着xx的小纸片贴在他背上，长期以他为主角编织并传播荤笑话。他早都习惯了。然而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越背越烦躁，不知道哪里来的焦躁之气，窗外的蝉鸣，街对面服装店的音乐，都叨扰得他坐立不安。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又看了一眼那个卡片，上面印着胸大得夸张的日本女优，双腿张开，瞪着无辜的眼睛盯着他。他知道，叨扰他的，就是这张卡片。

他脑袋里逐渐出现一个遥远的呼唤，并且越来越清晰，告诉他：那样试试，或许有用。

他往门口看了看，父母可能还不会回来，于是他反锁上门，试探地拉开拉链。一股带着耻辱感又充满神圣感的奇怪感觉袭来，那是他人生第一次打飞x。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另一面存在，充满烟火气，充满人性之光，突然间，好像一切都充满了力量。就连背历史课本都充满了动力！他行动到中途，脑袋飞速转动，竟再次翻开书，仿佛头脑都加速运转起来，书上那些根本矛盾主要矛盾直接矛盾、封建制度奴隶制度，全都变得温柔无比，妩媚动人。哪怕最后一泻千里，他都还清晰地记得那些内容。

于是后来，他一发不可收，几乎每天都会自己解决一次。更可怕的是，他对历史课本有了不可言说的情愫，只要上历史课，他就会想到那天下午。后来他越来越胆大，直到那么一天，他主动申请坐到最后一排——班上的座位都是按照成绩安排的，成绩靠前的同学可以先选座位，他本来选在第一排，而他现在却选了最后一排，因为，这样，上政治课，他就可以打飞x了。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次，他终于被班主任发现了。

班主任并没有处分他，因为实在找不到这一条。要说扰乱课堂秩序，他可没让任何同学知道，要说耍流氓，他也没让同学看见，只是被站在窗外的班主任看见了。班主任平时总喜欢注视两种学生，一种是差生，一种是优等生。

但是很快，全班同学都知道了，很快全年级，全校都知道了。严敬从此再也不是禁欲先生，而是一个经久不衰的笑话和变态传说。

从此他饱受折磨，发誓一定要戒掉打飞x。

他开始上网查，找到了很多偏方，吃过药，加过戒xqq群，进过戒色吧，还在网上买过戒手x符，还抽空念经，什么《寿康宝鉴》《阴律无情》《欲海回狂》《让生命恢复纯净》》《保富法》《远离邪恶忏悔录》《戒邪yin得清凉》《生命的正念》《心上莲花次第开戒邪yin专版》都读过，甚至都快背下来了。直到头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成绩飞速下滑。

终于有一天，他在疲惫之中再次看到那张小卡片——他惊异于自己竟然没有扔掉，心里再次出现一个声音：去试试吧，或许有用。于是，他生平第一次去了红星场年事已久的录像厅，坐在黑暗中，和一大群人一起盯着屏幕打飞机，打完之后，大家成为了朋友。从此，他开始有了正常的朋友，他们是菜贩子的儿子、赌场看场子小弟、下岗工人、发小卡片的小弟……

很快高考了，不出所料，大家眼中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他，落榜了。于是，他又经历了一次戒手淫生涯。第二次高考再次落榜时，他想到了自杀，并想切掉左手，他终于认识到万恶淫为首。就在这个时候，被一个时常找他借钱的朋友撞上了——那个赌场小弟敲了他很久的门，并大吼大叫——上门讨债的一切手段都用上了，没香道成功阻止了他轻生的念头，并且带他去红星场找了个小姐，让他献出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他在小姐怀里痛哭了一场，和小姐互诉衷肠，哀叹命运唏嘘。

他发誓，离不开会水，那就改变会水。于是，他跟那个小弟一起见了赌场大哥——人称钢哥的人。他是钢哥的新人，最近外地帮派涌入，改变了会水的格局，钢哥需要大量地引进人才，稳固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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