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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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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一个月的好天气,春风吹春日暖,该下雨的时候也不忘洒几滴贵如油的好雨,洪熙二年的春天如迎春花色般恰如其分,既没有增之一分太艳,也没有减一分淡得入不了眼。苏蕴明在这样的好天气里推开窗户,坐在窗前的书案前,手边放着一盏她用蒲公英煎的泛着苦味的药茶,案上摊开一页纸。墨已经磨好了,在这里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她磨这砚墨就费了不少功夫,色调均匀透亮,笔蘸上去轻轻一按,已吸得饱满。她凝着笔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出该怎么回复薛敦颐在来信中提出的问题。她想得出神,直到“叭嗒”一声响,一滴墨汁从笔端坠落到白纸上,汪出一团小小的圆。苏蕴明有点愁,拿着毛笔她就只想得到古文,但她毕竟古文功底有限,看看书连蒙带猜还好,要她用来写信甚至阐述理论,真是赶鸭子上架。她抿了抿嘴,忽然一笑,拍脑袋叹自己越来越僵化成真正的古人。她返身到床边的梳妆台翻了一会儿,找到早上描眉的黛石,又坐回案前。左手将白纸抚平,右手像执笔一样握紧黛石,苏蕴明这次只是微一凝神,便刷刷刷写了一大篇。不过看抬头“亲爱的大哥”……也不知收信人会不会哭笑不得。“亲爱的大哥:我在宗阳书院过得还好,院长很照顾我,其他先生也很客气,我想都是冲你和咱爹的面子。先生们都非常有学问,起码看起来有,有时候看他们的架式,我会恍然觉得随便一位都胜过薛家欺世的名头。学生们也是饱读诗书,虽然年龄有大有小,但都非常尊师重道,即使白头老翁见了我也都规规矩矩行礼。我开的课程就读的人不少,大家的反响也很热烈,每次上课都能提出很多精妙的看法,我正在整理记录,回头寄一份给你。对了,上次你帮我印书印得那么快,薛家有自己的印坊是吧?我最近在考虑为宗阳书院出一本院刊,已经向院长提议了,院长答应考虑看看,如果能成,你要帮我。最后,上次我在信里提到了差序格局,你说没懂,我这里再详细解释给你听。所谓差序格局,是指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一块扔进水塘里的石头引起的波纹,以一个中心扩散开去,每条波纹为每个差序。比如大圣朝的人伦,忠孝友悌,都是以一个人自身为中心产生的,这意味着道德的基础是私,而不是圣人所言的仁……”苏蕴明笔走龙蛇,胡乱歪曲着费孝通先生提出的差序格局概念,身后忽然传来“叩叩”两声,却是虚掩的门板被人叩响。她正好一个收笔,黛石长长地拖出一撇,说不上硬的笔尖还是划破了轻薄的宣纸。门外那人候了一瞬,又“叩叩”两声,轻轻地又扣响了门板。苏蕴明微有些奇怪,她是宗阳书院唯一的女先生,院里将她安排住在东翼深处,为避嫌疑,同事间极少往来,其他先生的女眷视她为异类,也不过是碰面点头的交情。谁会来找她?敲门声第三次响起,那人甚有耐心,也颇为古怪,明明虚掩的门缝敞口完全能看到门后站着苏蕴明,他仍是不出一言。苏蕴明没有开门,她从门缝望出去能看到来人胸口以下的部分,深褐色的料子普通的袍子,一般富贵人家仆役的短打扮,双手垂在身侧紧贴着大腿,右手食指上却戴着一只黄澄澄镶猫眼的戒指。她的目光落在戒指上,那人竟立刻就察觉了,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不慌不忙地俯身跪到地上,道:“老奴失礼于小姐了,此物乃先主人所赐,已随老奴十数寒暑,老奴实在舍不得除下。”他的声音粗嘎中又带了一丝突兀的尖锐,难听得有些古怪,苏蕴明好歹在宫里待过一段时间,知道这是太监的嗓音。那老太监把头伏得很低,姿态似是谦恭,刚才那番话里却听不出多少敬意来。苏蕴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把门推合闭拢,隔着门道:“去回你家主子:这三年人不用见,书信传话也免了。”说完回到案前,又检查了一遍给薛敦颐的回信,改了两个错字,将信折叠收好,打算下午上完课让书院负责送信的小厮送走。门外阒静无声,听不出那老太监走没走,苏蕴明不再理会,随手抽了昨晚没读完的一本书继续看。也不知过了多久,案头的蒲公英渐渐凉透了心,愈发苦得难以入口,苏蕴明看书看得专注,一口下去,立时被苦味儿刺激回了神。更重要的是,这苦味似曾相识,让她想起洪熙元年的那一个夜晚,她在泰安宫喝的那碗药。不,或许所有的苦味都差相仿佛,令她回忆起旧事的,是门外的来人。不管怎样,苏蕴明扣下书卷,单手撑着下颚,在春天的微风里,开始忆起冬夜的寒凉。在泰安宫向陈旸摊牌以后,她半点也没怕过陈旸会因为太后的事杀她灭口,施施然徒步出宫,宫门外果然有薛家的人在等着——皇帝派了人快脚提前通知。宫闱秘事她没有向薛右丞父子禀报,反正对理性大过感性、视皇权如粪土的薛家来说,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并不影响他们推翻他或是暂时不推翻他。她只是说,她和皇帝就某件事有所分歧,有段时间不想见面。薛家父子轻易地接受了这个理由,至少看起来接受了,将她连夜送上了往宗阳书院的马车。车行一夜,她在车厢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第二天午时在京郊打尖,客店里从上至下喜气洋洋,问了一问,却是宫里传出消息,皇帝的病被薛家刚认祖归宗的大小姐治愈了。大家都说皇帝年纪虽小,却是个仁爱英明的皇帝,薛家大小姐虽然出身不那么正,却是个有大智慧大福气的,真是老天赐下来救皇帝,护佑大圣朝的谪仙一般人物。有人问,这救命之恩皇帝陛下如何来报?另一人笑答,莫不是以身相许?众人轰然,却是善意地笑着纷纷附和,反正皇帝爱娶几个老婆就娶几个老婆,不在乎多一个有福有能的。苏蕴明坐在人群当中,沉默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地喝了下去。从那时到这老太监出现之前,陈旸果然没有再试图联络她,他依然听话的如同当年那个什么都记不得的孩童,若不是官方对薛家大小姐的造神运动在继续,苏蕴明有时候都怀疑他已经放弃了她。她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是吗,无论为皇后,或是仅仅为一个恋爱对象。苏蕴明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因此她也分外想不通陈旸对她深厚的感情从何而来。相依为命几年,亲情或者是有的,青年男女耳鬓厮磨,荷尔蒙到位日久生情是有的,但何来这般执着的不离不弃非卿不娶?苏蕴明实在是想不通,这不合逻辑,而为一个法学生,不合逻辑的事情她永远持怀疑态度。发了一会儿呆,一阵春风吹得窗户纸籁籁响,苏蕴明把思绪拉了回来,那砚磨好的墨还汪汪的闲着,离下午开课的时间尚早,她索性抛下书卷,扯了几张纸过来摊平了,慢慢地练起字来。她对书法一向是很有兴趣的,虽然没有受过系统的训练,但这种强调耐心与技巧的东西从来难不住她,这些年勤练不掇,写出来的字也颇算得有模有样。她的字劲瘦有力,转折处风骨嶙峋,偏又有几分秀气,像是后世书法中柳体的形态。字与字之间排布整齐,间距恰到好处,一眼望去只觉得白纸黑字干净利落,清清爽爽。苏蕴明把一池的墨写完,拎起纸对着窗口进来的风吹干,一边默默地念诵纸上的字。因为是随手练笔,她临时想不起来写什么,便默了一段熟极而流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文字。这时候再看,有些微怪诞的陌生感,不像是自己写出来的:“三千大世界,所有草木丛林,稻麻竹苇,山石微尘,一物一数,一恒河,一恒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内,一尘一劫……”她要缓一缓才想起来,这是在魏王府里抄了上千遍的《地藏菩萨本愿经》。苏蕴明抖了抖手里的纸,心想,魏王陈玚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大圣朝对藩王一向是圈起来当猪喂,由驻军和地方官监视着,他连封地的主城都出不了。不知道这场轰轰烈烈的造神运动能不能越过王府的高墙,当日一别,她如今连姓都改了,他可知薛某正是苏某?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苏蕴明自失地一笑,成年人,聚时相见欢喜,别后各自珍重,多余……便是多余了。她从案头又取过一枚印章来,这是临别时薛右丞所赠,据说薛家子弟成年后均有一枚类似的私章。看不出是什么料,平平常常的绿,拇指大小,阳光下表皮透出一点水泽沁润,也不知是天然的,还是摩挲得久了。章盖上去一个鲜亮的“明”字,薛右丞本想给苏蕴明取个字,她嫌麻烦,给拒了,英文名字都懒得取的人,字啊号啊的还是省省吧。这幅字写完兼且感怀了一会儿故人,苏蕴明总算是把下午开课前的空闲时间打发完了,伸脑袋从窗户里往外看,日头移向西面,午时已过,宗阳书院并没有敲钟上课的习惯,师生都得自己掐准时间。她将纸笔理好,拿过一块镇石压住写好的纸,掸了掸身上的男装青袍,又到床头梳妆台的铜镜去照了眼,确定没有再出什么脸上墨迹未干的乌龙。苏蕴明拉开房门,脚步尚未迈出去,人却怔住了。那老太监端端正正地跪在门前。苏蕴明站着,那老太监跪着,从她的角度看去,只看得到他一个半秃的后脑勺,稀稀疏疏的头发白多黑少,像老太太似的挽了一个结,头发缝隙里露出白生生的头皮。不过头发虽少,别的多,他脑袋挺大,耳朵也大,两个耳垂简直是正圆形,褐色袍子领口领出一截粗脖子来,层层叠叠全是肉。苏蕴明心里奇怪,刚看他脖子以下的部位没觉得他胖啊,这胖子以上凑起来,又圆又肿,整个一胖头鱼。她有点歉疚,更生陈旸的气,皇帝永远都不懂得尊重他人的生命健康,不懂得没有人比另一个人金贵。她轻声道:“你起来吧,再跪我也不会见你家主人,你回去告诉他,我说话从来是算数。”那老太监却没有起身,他俯得更低,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到底是年纪大了,颤巍巍地道:“小姐错了,老奴并非为我家主人而来。”“哦?”苏蕴明有点意外,她这时候也听出来,这老太监倒不是有意针对她,而是天生说话像骨刀似的,总忍不住要带点棱角。老太监又磕了个头,尖声尖气地道:“老奴奉厂主之命而来。”厂主?东厂厂主?韩松之?苏蕴明有段日子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一时间恍了下神,抬眼看到碧空如洗,一双燕子撩着尾巴掠过——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来。天下的太监都是天子的家奴,其他任何人役使阉人都是杀头的罪名,而太监也分三六九等,大圣朝优容读书人,由上至下的尚文,连从小入宫的太监也是要读书的。而读书读得好的太监也可以帮官,内廷官虽然比外朝的官品级低,听起来没有那么光宗耀祖,却比同级的外朝官有实权得多。而这世上的事都是这样,管你名头响不响亮脏污不脏污,只要有权,就有钱,就有无数人高看你无数眼。换句好听点的话,你就能得到尊敬。而内廷官里最受尊敬,最有实权的官,便是东厂厂主。在苏蕴明和薛敦颐这对不靠谱兄妹若干次不靠谱长谈中的一次,她曾经问及薛敦颐关于东厂的机构设置与职权。薛家貌似出世,每代不过屈指可数的几人为官,但苏蕴明毕竟是来自后世,没有像当代读书人一般被学问世家的光环眯了眼,就她看来,薛家所谓的隐逸于野,不过历代士大夫出仕前早就用滥的“养望”而已。所以薛家子弟其实颇通政治和经世治国之道,并不是世人想象中两耳不通窗外事的呆书生。不出她所料,薛敦颐立时便回答了她关于东厂的问题,而且解释得颇为详尽。原来大圣朝的东厂与她所知的明东厂差别挺大,并不仅仅是一个特务机构,如果说金吾卫完全是皇帝的私人卫队,与端桓市政府不产生任何管辖关系,东厂与端桓市政府则有些藕断丝连——它还有一部分城管的职责与顺天府的职权重合。是的,没错,苏蕴明刚消化完薛敦颐的话也很哭笑不得,令市井小民闻风丧胆的东厂番子,不仅因为他们无孔不入的探听消息能力,更因为他们兼职整顿市容,肃清无照无证经营,驱赶捉拿小商小贩……也就是说,大圣朝的东厂兼了明代内外厂的职,将锦衣卫的城管部分也笑纳了。笑过以后再想,后世城管之所以倍受垢病,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权责模糊,为执法机构,却又非属公检法系统,不伦不类地放在行政类别。于是公检法够不到它,行政部门管不到它,谁来时时监督它,限制它的权力?而权力这种东西,就像蓄势待发的毒蛇,一不被狠狠盯着,便有可能伤人。无论是有明一代的东厂,还是大圣朝的东厂,都存在这种权力不受限的状态,文官系统因此如临大敌,时时想方设法废掉它。皇帝是东厂背后权力的来源,也是掌握着东厂的那只手,哪一个皇帝都不会扔掉已经握在手里的力量,所以这畸形的机构得以在内宫与外朝的一次次对垒与妥协延续下去。说起来很罗嗦,其实关于东厂的释义不过是苏蕴明脑中的一闪念,她对韩松之这个爱穿女装的少年颇有好感,不管他是特务头子,还是城管大王。“原来是松之。”她伸手去扶那老太监,道:“您先起来吧。”“使不得!”那老太监倒被她吓一跳,赶紧蹦了起来,难为他跪了这许久动还这么灵活,看来年轻的时候练过,苏蕴明晃眼看他脖子上的肉都荡漾了一波。“老奴自己能起,自己起,薛小姐折煞老奴!”说话还是不好听,苏蕴明笑着摇摇头,问道:“松之让你来做什么?”那老太监抬头瞄了她一眼,又飞快低头,苏蕴明也是眼快,看清他长了一张笑团团的富态脸,倒是有几分像庙里的弥勒像。“厂主命老奴送信给小姐。”老太监埋着头,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递出一个叠好的方胜。信?又要回信?苏蕴胆蹙了眉,伸手把方胜接过来。还没等她拆开,那老太监又道:“厂主还捎了一句话给小姐:‘三月初三,宗阳书院将有故人来访。’”又是故人?苏蕴明笑笑,随手将拆开一半的方胜抖了抖,倒像半只展了翅却飞不起来的鹤。西飞鹤,西飞鹤,故人何在,水村山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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