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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第1页）

，要告，能不能一个枪子儿崩了他？能崩我就去告，崩不了我就不告。”我们家人看我的意思，我不说告，她们绝对不会去告。

出院后，他妈说我不伺候李军，我说，我的手还没好，我怎么成这样的？就为这，他妈大耳光子打，往我心口上踹，保姆直求她：“大妈，您别这样，您不瞧别的，就瞧她成这样，别打了。”他妈就把保姆赶走了，这保姆是我姐花钱给我请的。李军也不回家，在外面鬼混，有一次回来，又从沙发后面拿出一个瓶子，我不能再让他点了呀，我拿胳膊夹着瓶子，手拿不了，我说：“李军，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了，我什么也不说，我听你的。”老天不该绝我，他瓶子盖还没拧开，我们家租房的开门拿烟来了，一喊：“小童，回来了，怎么样啊？”他摔门就走了。

我在医院住院时，李军给我三姐打过电话说，谁跟他过不去他就炸死谁，给我大姐打电话说要炸死我大姐，跟租房的说谁也别惹我，我腰里别着手雷呢。我想他也不会凭空说，我就开始找，4月23号，在我们家一个旧的洗衣机里找出来了13颗手雷，吓得我赶快打电话报警。4月30号晚上11点多，下着大雨，李军回来了，砸门，租房的问：“谁呀？”不言声。租房的壮着胆子开了门，说：“李军呀。”我一听，赶紧起来穿衣服，那时我的手还没好，穿衣服特别不方便，这时，他“哐”一下，把我们家房门撞开，撞得门上的木头都飞起来一块，真是杀气腾腾，比点我那天还厉害。我吓得哆嗦，直问：“晶晶，妈的秋裤呢，妈的秋裤呢？”他就骂：“你丫找死呀！”我一看不对，赶紧拿一盆：“晶晶，妈妈肚子疼，得解手。”我拿着盆上过道里，其实也没解。我又说：“晶晶，妈得去倒盆儿。”他堵着门，我过不去，东北租房的大个子，站在门口往屋里看，他喊了一声：“李军。”李军一扭头，我顺着门缝出去了，晶晶说：“妈，我给你打伞。”我们俩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晶晶哆嗦得站不住。到了厕所那儿晶晶说：“妈，快跑吧，来不及了！”我把盆儿一扔就跑，伞也不要了。＇快抓在线书1。0。2＇

跑到路上，后面有一辆车过来了，晶晶说：“妈，是不是他追过来了，咱钻树林吧。”我想，钻树林里他弄死我们更没人知道了，我说不行，咱俩绕树档子跑。刚到高速路口，有一辆面的，我们上去了：“快点，我们家出事了！”李军怎么也没想到那天我们能逃跑，我到派出所报的案，不到20分钟，把他抓走了，我又带着所长和片警去把手雷取走，当时我多了个心眼，自己留了一颗，没想到日后还真有用。

我这案子区分局是按虐待罪报的，还愣说我没毁容，重伤鉴定不让我看，我脸上、手上的疤都超过了毁容标准，脖子单独就造成毁容了，浑身有45％的烧伤面积，全是深二度、深三度烧伤，是一般重伤的3倍，我的双手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法院承办我案子的夏法官特好，她说，你这卷宗不清楚，关键问题都没有。

最后区法院判了李军15年。我不服，我要告，但公诉案必须检察院抗诉才行，区检察院不抗诉，我又找上一级检察院，我开始上天安门、中南海，到处上访，买法律书，看，天天夜里看，没饭吃也买书。恰巧李军以量刑过重为由上诉了，市二中院刑二庭庭长特别正直，我把事情前前后后都给他说了，他也说卷宗含含糊糊，关键问题都没有，和夏法官说的一样，说明下面做了手脚。1999年7月份，二中院把我的案子发回重审，改变了地域管辖。由二中院作为一审。

我第一次去找这一次的承办人，他说：“不就是你抢衣服，他烧衣服烧着了你吗。”当时我就哭了，我说你为什么不看卷宗。他说卷宗就是这么写的。气得我说：“我不活了，你们不秉公执法，对得起头上的国徽，肩上的天平吗？他们就又做了一次仔细的笔录，二分院和检察院也改了原来的卷。1999年12月16日，北京市第二中级法院判决下来了，判李军死缓，2000年3月19日北京市高院核准。他手段这么残忍，应该是判死刑立即执行的，书上明文解释，卸肢、焚烧，是最为残忍的手段。而且他有预谋，他是把我哄回家的，他要烧死我，他往我身上泼油时说“烧死你丫的”，孩子听见了，他应该是故意杀人未遂。抓他的那一天，为什么下着大雨他还回来，就是想把我们娘俩儿弄死，他开车跑走。判他死缓我不服。后来为什么我放松了呢。他们给我做工作，说放他一条路，在刑事上松一点，在民事上尽量达到你的满意。我想，这个社会毕竟还是个金钱社会，他们家肯定也没少花钱，我也不能要求太高，死缓也为我出了口气。能把民事给我执行了也行，我带孩子远走高飞。没想到现在民事是长了点儿，判31万，但一分钱不给，法院就不管了。

现在我和孩子真是挺难的，李军一抓走，他妈就把我的房子锁了，把屋里的东西都搬走了，我工作没有了，每月从残联领100元，晶晶领240元，晶晶学校就要交300，剩下40元，我这浑身的大疤，每天都要洗，要上药，坐个车，买个药钱就没了。晶晶在学校有好吃的不吃，省着给我拿回来。这孩子心重，身体也不行。我要求不高，把房子还给我，再给我执行点。我的手再做一次手术能拉直点，这7万块手术费我上哪儿去弄，有房子的话卖房子我还能还点债。那房子里的东西全是我娘家陪送的，东西厢房都是我盖的，李军不务正业，一分钱没交过，他们家每年还要到我这儿拿几千块钱。我给他妈打电话让她把东西还给我，我要回去住，她妈说：“没门，除非我儿子回来。”他们家说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我把他告了，10年了，我逆来顺受，他太大意了。他们拿媳妇不当人，老二、老三都打媳妇。李军的事儿出来后，他们家人还几次雇人追杀我们娘儿俩，是辆白色面的。她爷爷曾对李晶说：“看见车上有你爸爸，千万别上车。”因为孩子是惟一的证人，他爷爷还说点人话。他们威胁晶晶：说出去连你带你妈一块儿弄死。后来李晶看见白色的车就哆嗦。

李军不光是害我一个人，而是害了我全家人。我爸88岁了，身体特好，知道我的事儿之后，一头栽地上就死了。我哥半条命搭进去了，我三姐为我整天哭，头是木的，胳膊腿不听使唤，店也租出去了，每个月药钱得700多块。我大姐家的闺女正上高中，差点儿让李军家给绑架了，只好到外地去上学。现在我不上我娘家去，一个月也不去一次，他们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我不能再连累他们。现在我连个窝儿都没有了，大队给我找了间房子先住着。今年3月全国人大开会，我还得去闯，如果你法律公正了，我为什么要去找人大？我穿的衣服上前面写着“讨公道”，后面写着“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上访真难啊，派出所把我抓回去就关半夜，我说，孩子还锁在家里呢。他们说：“活该，上访时怎么不想着孩子锁在家里。”没有冤情谁上访？

我对家庭暴力还真没注意，谁家打架了，正常现象。我们邻居拿电把媳妇电得都住了院了，后来离了婚，也就得了，也没制裁。打得头破血流的，完了，还在一起过。

点评：

暴力对妇女的伤害究竟有多大

宋美娅我们在做访谈之前，很难想象发生在夫妻或同居男女之间的暴力对妇女的伤害究竟有多大。美国在1988年做家庭暴力调查发现，针对妻子的暴力事件中，39％属于严重暴力行为，包括拳打、脚踢、嘴咬、抽打以及用刀枪攻击等。1993年，加拿大统计署进行了第一次全国性的男性针对女性的暴力调查，大约12300名18岁以上的妇女受到深入采访，这次调查显示，四分之一的已婚妇女（29％）“在目前或过去的配偶手下”，三分之一受到过严重虐待，以至于她们“为自己的生命担忧”，几乎一半的虐妻暴力事件引致对妇女的身体伤害。EveS。Buzawa　and　Carl　G　Buzawa（1996年），Domestic　Violence　The　Criminal　Justice　Response。家庭暴力也是导致妇女死亡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美国一份资料中透露，1980年至1991年，在妇女被杀的事件中，有50％是被其丈夫、前夫、非法同居者或男友所杀。同上。

从童春花的案例中，我们可以看到，家庭暴力对妇女伤害的程度是难以估量的。童春花几经生死，在大火中幸存。但是，即使在她丈夫的暴力行为停止以后，伤害对她仍然在继续。

首先，她的躯体永远被伤痛折磨。她需每天用药，否则累累的伤疤就要发炎，她的皮肤不能正常排汗，夏天她非常难过。其次，她陷入了经济贫困。双手残疾使她丧失了劳动能力，以前的她兼做好几份工作，收入很好，把家也打理得井井有条，现在她和女儿只有依靠最低生活保障金。虽然法院当初判决男方30多万赔偿金，但童春花至今没有拿到。

第三，她失去了家园，流离在外。当她开始起诉丈夫时，她的婆婆就把她的房子锁了，直至现在她有家不能归，只能领着女儿借居在外。虽然家里的厢房是她盖的，家里的东西全是她置办的，但她却一无所有。所以童春花说：“他是被判了刑了，可是我呢，我得到了什么？”

第四，她将永远处在暴力的威胁中。童春花心中最大的忧虑，是李军出狱后她该怎么生活，还有，担心李军的家人对她和她的女儿报复，她每天生活在恐惧之中，她曾急急地给我打电话，说当初想撞她和她女儿的那辆白面包车在她门前转来转去，“来了几趟了”。我们知道，童春花的恐惧不是没有原因的，受暴妇女被离了婚的前夫，或是刑满释放的丈夫杀害的事例并不鲜见。受到严重伤害的还有她的女儿，小小的年纪被噩梦缠绕，怕父亲出来，怕母亲死，经济的困窘也是孩子心头的阴影。

童春花的生活完全被改变了，暴力对她的伤害无疑要伴随她的一生。

还有一点需要提及，那就是司法在面对家庭暴力时的态度。童春花的案子发生在1997年，法院审理是1998年，那个时候，人们对反对家庭暴力还没有现在这样的认识，从童春花的叙述中看，她在求助法律的过程中，还不是那么顺利，判给她的赔偿她也不能如数拿到，给她的生活带来了直接的影响。看来，妇女要彻底站起来，除了她们自身的抗争外，还需要社会外力的支持，需要一个健全的保障她们权利实现的司法援助系统。

专家评估意见列表

2003年4月2日评估内容评估意见

研究的学术规范性1、作为口述实录从采访到整理、编辑，在学术规范上符合要求，值得称道；

2、前言和点评比个案本身理论上显得弱些，应加强理论分析和研究；3、对访谈实录的真实性加强一些规范性，如访谈内容是否属实，如何鉴别其真实程度，最好有邻居、亲属佐证为好。

研究方法的可靠性、有效性1、资料丰富、翔实、有效、可靠；

2、在口述访谈的基础上创造点评的方法，使该成果具有一定的深度，但需要深入研究，加强点评的深度和针对性，避免从观念、概念出发进行点评；3、书应有一个全局把握的导言，口述实录部分正文之前应有人物背景和必要访谈过程的介绍；

4、在导言和点评中应加强社会性别视角和性别分析的运用，注意避免抛开具体材料套用空洞概念和使用套话的做法，要“把着材料走，论从材料出”。

学术价值对科学认识的贡献1、提供了丰富翔实的关于中国家庭暴力的第一手资料，对人们认识家庭暴力的存在、表现形态、成因和解决做出重要贡献，口述实录的认识价值将被更多的部门和人员所意识；

2、发现了一个隐秘的长期被忽视的所谓“私领域”的丰富深刻的社会内涵，挖掘出了中国家庭中两性之间鲜为人知的深层的多重权力关系；

3、点评中理论概念的运用和分析方面的贡献相对比较弱，但这个创意是很好的。对分析视角的贡献1、在设计口述访谈和分析中能够站在受暴力伤害的角度，比较全面地考虑到与家庭暴力发生、延续的各种因素和方面，以解决问题制止暴力为目的，这样的设计研究的视角是值得称许的；

2、在具有导读和概括性的导言和具体案例的点评中，应该加强社会性别和其他分析范畴（如阶层、教育程度、城乡等）交错分析的运用，以进一步体现中国家庭暴力成因和干预等方面的本土特点；

“受暴妇女口述实录”项目的执行期为3年。从2000年7月到2003年4月，项目组主要做了以下工作：成员的选定和培训、制定口述操作标准和相关文件、调查案源、实地访谈、整理录音、编辑文稿、撰写点评、统稿。先后参加项目实施的人员有（按姓氏笔画为序）：丁宁、王涛、王知理、刘京兰、陈敏、宋美娅、张捷明、张菊芳、范爱莲、薛宁兰。此外，郑荣昌、钱满素分别为项目提供了一个访谈个案，任振洪参加了后期个案点评的讨论工作。每个成员对项目的参与有多有少，但是，本书无论如何是集体协作、求同存异、共同努力的结果。每个人都为它的问世做出了自己特殊的贡献。还必须提及的是，在初期寻找案源过程中，其他分项目，如“法律援助”、“城市和农村社区”分项目等，积极提供线索，向有关部门和妇女本人进行说服工作；我们还忘不了“司法干预调查”分项目，在本项目初期资金短缺之时，所给予的理解、关心和支持。今天，这本凝聚着许多人心血的项目成果的面世，使我们深深感受到集体的力量。

这是一本由妇女以自身的经历，用自己的理解，从自己的口中说出的有关家庭暴力（主要是配偶暴力）的类型、危害和社会干预状况的口述实录。这本以妇女的声音和视角，第一次揭示出遭受家庭暴力（尤其是配偶暴力）妇女生存状态的实录，是28位叙述妇女无私和无畏的奉献，是访谈人（我们）与叙述人（她们）一同研究的成果，而且，我们只是贡献出自身受暴经历和感受的28位妇女的协作者。虽然，书中隐去了她们真实的姓名，但是她们的贡献已经刻在中国反家庭暴力事业的历史之中了。

最后，我们要特别感谢下述专家对本项目实施和本书出版的鼎力支持与无私帮助。项目总协调人陈明侠研究员，始终关心、鼓励着我们，为项目能够顺利进行铺平了道路：积极筹措资金、提供案源、协调各种关系、组织专家进行成果评估，并最后审定了本书的相关部分。钟少华研究员、杜芳琴教授欣然接受邀请，分别为项目成员做了“口述史学的义定和方法”、“口述访谈的操作规范”、“口述访谈的跨学科性与社会性别视角”的培训。为项目能够进入访谈阶段，奠定了必要的理论基础，提供了具体操作上的切实帮助。夏吟兰教授以特邀专家身份，参加了项目后期自我评估工作，并向专家评估小组提交了项目实施状况和自我评估情况的书面报告。由李银河研究员、杜芳琴教授、李慧英教授、荣维毅教授、佟新教授组成的项目成果专家评估小组，对本书做了客观、全面的评价，并从理论上、方法上提出了许多修改建议。项目办公室刘小娟、资料中心乔威为本书稿付梓出版做了打印、复印工作。出版社的多位编辑同志在出版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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