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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第2页)

娜塔丽咬出了第一口苹果汁,她已经干涸的唾液又流了出来。苹果汁是那么清凉,它是那么甜美,它将一股活力像电流刺痛了她似的传遍了她的全身。她尽量慢慢地吃那只苹果。她周围的人都在啃着苹果。那种收获季节的芳香,那种苹果的香味,在污浊的空气中悄悄地飘散开。娜塔丽把嚼碎的苹果吞下去,一口一口精细地咬着。她吃那苹果的心,她嚼那苦涩的茎,她舔那流在手指上和掌心里的甜汁。接着,她就像吃完饭、喝了酒那样一阵发困。她盘着腿坐着,一只手托着脑袋,那擦破了的胳膊肘儿搁在地上,她睡着了。

她醒来时,月光映出高窗子青色条纹的长方形。这会儿比刚才火车驶出山地时更暖和了。整个臭气熏人的车里,那些筋疲力尽的犹太人在睡梦中互相依偎着,前磕后撞,东倒西歪。她身体僵得几乎没法儿动弹,但仍然勉强挣扎到窗口去呼吸新鲜空气。火车正驶过一片长满矮树丛的潮湿的荒地。月光照在四下都是浓密的香蒲和大叶子芦苇的沼泽上。火车驶进一道高高的有刺铁丝网,这种绕在混凝土柱子上的铁丝网一直延伸到月光下可以看到的远处,分段建有隐约可辨的瞭望塔。有一个瞭望塔离铁路线非常近,娜塔丽瞥见熄灭了的探照灯圆筒底下两个守在机枪跟前的警卫侧影。

铁丝网里边是更广阔的荒地。向前望去,娜塔丽看见一片淡黄色的灯光。火车放慢了速度,车轮的辘辘声变低了,也减缓了。她竭力望去,可以辨出远处一排排长列的小屋。这时候火车来了一个急转弯。一些犹太人随着车轮的转动声和摆晃着的车身发出的呻吟惊醒过来。火车还没完全驶直,娜塔丽已经看到前面一座宽大坚实的建筑,它有两个拱门进口,被月光照亮的路轨伸进那里就不见了。很明显,这是铁路线的终点,是他们的目的地奥斯威辛。虽然并没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但是她禁不住浑身发抖,心里感到一阵难受。

火车开进一个黑暗的拱门,到了一片灿烂耀眼的白光底下。车滑动过去,最后停靠在一个被探照灯照亮的极长的木头站台旁边。一些党卫军,有的手里牵着大黑狗,一溜儿站在铁道旁边。许多样子奇怪的人也在那里等候着火车:他们都剃光了头发,穿着破烂的直线条纹囚衣,一共有十来个,都沿站台站着。

火车停下了。

外面掀起了一阵可怕的混乱闹声,只听见棍子敲打在木头车壁上,狗在吠叫,德国人在吆喝:“走出来!都出来!快!出来!出来!”

犹太人不会知道,这样的接待是很不寻常的。党卫军总是喜欢犹太人安安静静地到来,那样就可以把他们一直骗到底:他们斯斯文文地走下车,向他们训话时谈到卫生检查和分配工作,保证把行李都送到,然后就是办完其余老一套玩意儿。但是,有消息说,这一批遣送来的人可能不听话,所以党卫军才采取了这种不寻常的严厉办法。

车门都拉开了。灯光把挤在里面的犹太人照得眼睛发花。“下来!出来!跳!留下你们的行李!不许带行李!你们会在自己的营房里领到的!出来!走下来!出来!”一时看不见的犹太人只能看见一片耀眼的白色灯光。一些体格魁梧、身穿军装的人跳进了火车,挥舞着棍子怒吼:“出去!你们在等什么?动一动你们的臭屁股!出去!丢下那件行李!滚出去!”犹太人都尽快往前挤,争先恐后地往车外面逃。娜塔丽距离车门很远,她挤在一群人当中,被人群一直向灯光那面拥过去。她几乎是脚不点地地走着。她吓得直冒汗,发现自己正对着一片耀眼的探照灯灯光。天哪,要距离站台这么远跳下去呀!瞧那下面,孩子们满地乱爬,老奶奶摔倒了,俯扑或者仰倒在地上,露出了她们可怜的白色或红色衬裤。那些穿着条纹衣服的怪物在人群当中跑来跑去,把栽倒的人扶起来。这一切印象留在娜塔丽几乎已经麻木的意识里。她不愿意跳在一个孩子身上,她在踌躇,没一个可以下脚的空隙。她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总算没让路易斯受这个苦!”什么东西“啪”的一下狠狠地打在她的肩上,她惨叫一声,跳下去了。

她叔父经历的和她不同。

埃伦自从听了班瑞尔透露的消息,就已经完全知道自己的结局。他写《一个犹太人的旅程》中最后一段里那几句话时,几乎像苏格拉底

一样视死如归,然而首途去被毒气处死,经过三天的火车旅程,他已经很难维持这种宁静的心情了。我们记得,苏格拉底服毒后,还对那些哀怜和崇拜他的弟子做了一席有意义的简短谈话,然后溘然长逝。杰斯特罗是没有弟子的,但《一个犹太人的旅程》(他把那部手稿藏在特莱西恩施塔特图书室的墙隔板后面,并不希望能活到它被发现的那一天)也是给人听的一篇谈话,最后它会有读者的。再说,杰斯特罗这位天生的作家已经留下了他生前能够写出来的最有意义的语句。与苏格拉底不同的是,此后他仍旧精神矍铄,他还要走完一段漫长的旅程。

他和另外十七个“知名人士”挤在党卫军乘的卧车后边的两个包房里。地方太挤了,他们只好轮流地站一会儿坐一会儿,可能的话就打一会儿瞌睡。晚上有人给他们一些馊了的面包和淡而无味的汤,早晨给一杯棕黄色的剩茶。每天早晨有半个小时,可以让他们去上厕所,但是他们用后必须从顶板到地上都洗刷消毒,好让德国人使用。这不是一次舒适的旅行,然而和他们在牲口车里的那些同胞相比,他们已经好得多了,这一点他们也知道。

其实,这样反而使杰斯特罗感到痛苦。由于受到乘卧车这种特殊照顾,他那乐天知命的宁静心情反而被打乱了,会不会还有一线希望呢?其他十七个人肯定都以为还有希望。一天到晚,他们也不去说别的,老是谈受到的这种优待表示前途光明。那些有妻子儿女在其他列车里的人,甚至为家属表示乐观。不错,这列车分明不是开往德累斯顿的。但是,不管它往哪里开,这批被遣送的人当中的“知名人士”总是“知名人士”。这一点是最重要的!一到达目的地,他们就要设法去照料自己的亲人。

埃伦·杰斯特罗凭常识也可以想到:让他们乘卧车,这可能是德国人更残酷的愚笨行为,是官僚机构的一时疏忽,或者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为的是不让某些人乘牲口车,以免他们在周围人群当中点燃起反抗的火花。然而,你要坚持在绝望中不为别人怀抱的热情所激动是困难的。他自己也渴望能够活下去。这十七个高级知识分子争辩起来时,那些话都是令人信服的,这些人是:三位长老、两位拉比、一位交响乐队指挥、一位画家、一位钢琴演奏家、一位报纸发行人、三位医生、两位作战中负过伤的军官、两位半犹太血统的实业家,还有那位遣送组主任,那是一位满面愁容、个子矮小的柏林律师,只有他从来不跟别人谈话,甚至不朝他们看上一眼。谁也不知道他因为什么事开罪了他的上司。

除了在他们包房外边站岗的那个卫兵,其他的德国人都不去理会这些犹太人。乘坐党卫军的车,不管算是享受了多么大的特权,它只使人感到紧张。犹太人像是染了瘟病的畜生一般,从那些权势人物中被隔离开,他们只能闻到送上车来供党卫军大嚼的伙食的香味。一到晚上,车上就有人醉醺醺地高唱轻松的歌曲,大声争论不休,有时候听来只觉得可怕。这种在条顿人中习见的喧闹近在咫尺,使这些“知名人士”胆战心惊,因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党卫军想到要解闷儿,他们就会跟这些犹太人开一次玩笑。

第二天晚上,已经很迟了,几个党卫军军官还在喷着酒气大唱《霍尔斯特·威塞尔之歌》,这时候杰斯特罗想起三十年代中期他是在慕尼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当时的感想重新涌上他的心头。那时他虽然觉得纳粹党人可笑,但是他们这首歌里确实含有一些德国人隐藏在心底的愁闷,即便是现在可能即将死在他们手中,他仍旧可以在这嘈杂的合唱中听出那种朴素但富有浪漫情趣的“对故乡的怀念”

。突然,包房的门被推开了,警卫喊道:“那个臭犹太佬杰斯特罗!到四号包房去!”杰斯特罗被吓得战战兢兢。其他的犹太人都沉下了脸,让开了路。他走出去,警卫踏着沉重的步子跟在他的后面。

四号包房里,一个花白头发、双下巴颏儿的党卫军军官在和其他几个军官喝酒,吩咐杰斯特罗站在一边侍候。这位党卫军军官正在高谈阔论,把七年战争

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对比,指出希特勒与弗里德里希二世之间有一些可喜的类似之处。他再三强调,这两场战争都说明,一位伟大统帅所领导的纪律严明的小国,可以抗击几个庸碌无能之辈所领导的巨大但是不稳定的联盟。弗里德里希二世像元首一样,也巧妙地施展了出奇制胜的策略,他总是率先进攻,屡次以刚强的意志扭转看起来是必败的战局,而到最后,俄国伊丽莎白的猝死,给了弗里德里希二世需要的时机,最终签订了一个有利于他的和约。斯大林、罗斯福和丘吉尔都年高多病,还有不健康的习惯。他们当中,无论哪一个死了,联盟都会同样在一夜之间瓦解,花白头发的军官这样说。其他几个军官都很折服地交换眼光,很懂事地点着头。

他突然对杰斯特罗说:“我听说,你是一个很有名气的美国历史学家,你对这些事很熟悉吧。”

十八世纪的历史并不是杰斯特罗的专长,但他读过卡莱尔论弗里德里希二世的著作。“啊,对!卡莱尔!”

花白头发的军官兴奋地说,鼓励他再谈下去。埃伦说,这两次战争的确有着非常相似之处,希特勒活脱儿就是弗里德里希二世的化身。俄国伊丽莎白之死,显然是一次出自天意的转变,而这种转变在这次战争中随时也会发生。他被打发出来后,在走回房间的路上只觉得自己可耻。警卫给他送来了一份面包和香肠,他把它们分给其他人吃了,这才感觉舒服一些。

第二天早晨,那个花白头发的军官又把他召唤去,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个别谈话。看来军官的地位很高,所以对一切都满不在乎。他吩咐杰斯特罗坐下,但对一个犹太人来说,在党卫军面前这样坐下乃是一件闻所未闻的事。军官说,他从前教过历史,但是一个狡猾的犹太人抢走了他的候补教书职位,断送了他的前程。他吸着粗雪茄,跟埃伦谈了三个小时,迂腐十足地讨论此后三四个世纪里德国统治下的欧洲的政治结构,认为最后将形成一个德国的独霸世界,还引证了早先普卢塔克

等作家的话,并拿希特勒去比拟许多伟大人物,包括利库尔戈斯

、梭伦

、穆罕默德

、克伦威尔

、达尔文等。埃伦只有聆听和点头的份儿。这一席幼稚可笑的谈话,对他多少是一种排遣,可以让他忘了对死亡担心害怕时那种近似偏头痛折磨人的念头。他被打发出来后,在包房里又领到了一份香肠和面包,他又把它们分给了大伙儿。此后他再没见到这个花白头发的军官。火车一进入波兰,经过的城镇的站名下面都有指向奥斯威辛的箭头。这时埃伦真想再有那样的排遣,哪怕是听粗暴的党卫军唱歌也是好的,因为可以借此消磨这些精神上折磨人的时间。然而,这一天德国人都不吭声了。

一直等到他在比克瑙车站下车的时候,埃伦才完全明白以前没想通的事。他和那些“知名人士”一簇堆地站在探照灯灯光以外的地方,看着远远的那面人们下车的情景——犹太人都吓得往下跳,有的摔倒在地,有的茫茫然徘徊不前;穿着条纹衣服、剃光了头发的犯人漫不在意地把一些尸体和行李扔下车;尸体在站台上堆成一长行。更引人注意的是,那些卸货的人把儿童的尸体像不重要的玩偶似的从车上扔下来,然后把它们另成一行远远排列开。埃伦在探照灯灯光下寻找娜塔丽。有一两次,他好像看见了她。但是,有两千多名犹太人从所有的那些牲口车里拥出来。他们一起挤在那个长长的站台上,在德国人的吆喝声中和棍子的敲打下,男人同妇女和儿童分开了,列成五个人一排的队伍。要在这样乱哄哄一大群耷拉着脑袋的人当中认清楚一个人,那是困难的。

经过犹太人吵吵闹闹地从车里猛冲出来的第一阵骚乱,站上的气氛一时又变得平静和沉闷了,这时杰斯特罗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和家人夹在一群衣衫褴褛的犹太移民当中从一艘停泊在埃利斯的波兰船上登岸时的情景。现在,又和当时相似,在探照灯的照射下,一些身穿制服的官员威风凛凛地走来走去,大声地发出命令。这些新来到异乡的人举目无亲,茫然失措,站在那儿等着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埃利斯没有警犬,没有机枪,没有一排排的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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