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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第2页）

“哦，妈妈。”杰妮丝说。这时，一个穿白长褂的菲律宾老头儿（罗达为当晚的宴会临时雇来的一个退休的海军侍者）正哆哆嗦嗦地往她伸过来的杯子里斟着酒。

“那个娃娃一定会叼着一枚橄榄出世的。”参议员说。两个英国人畅快地笑了，拉古秋那粉红色的脸上是一片自我满足的皱纹。

“那么，你确实见到拜伦了吗？”杰妮丝对梅德琳说，“什么时候见到的？”

“大约两个星期以前。他的潜艇在布鲁克林海军船坞停了一夜，他请我吃了顿饭。”

“他怎么样？”

“我也说不清，他比以前更淡漠了，几乎是冷冰冰的。我想他不大喜欢干海军。”

“也许他不大喜欢结婚，”杰妮丝说，“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么离奇的事！就在里斯本起这么两天哄，然后她回意大利，他又钻进那艘小潜艇里去。他们为什么费那么大劲去结婚？”

“哼，也说不定那个犹太姑娘非要结婚不可。”梅德琳用调皮的口气说。

杰妮丝笑了一下。“倒很可能是那样。不过，我可以这么说，她是一个十分聪明、漂亮的姑娘。”她做了个鬼脸，挪动了一下宽大的绿色长衫下面的大肚皮，使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唉，我成了一头臃肿的母牛啦！亲爱的，这就是一切必然导致的后果。永远记住这一点。你的爱情生活怎么样？”

“哦，亲爱的，说起来——”梅德琳朝她母亲望了一眼，“你还记得那个吹长号的吗？眼睛又大又忧郁，通身穿棕色的那个？”

“那个共产党？啊，梅德琳，莫非你——”

“呃，不是，不是，波茨完全是一个枯燥无味的人。可是，我跟他到梅迪逊广场公园参加那个反战集会去了。杰恩

，那可真了不起呀！人挤得满坑满谷的，红、白、蓝色的横幅标语从公园的一头一直拉到另一头，写着：美国兵不去……”梅德琳把双手朝两边一摊，“他们唱西班牙忠诚派

的歌，唱一些群众歌曲，小说家、诗人和大学教授做激烈的反战演说。呃，那家伙就在我们这个包房里，他是专替广播电台写恐怖节目的。他很成功，一个星期可以挣到大约五百美元。他很漂亮，不过也是一个共产党。”梅德琳打了个喷嚏，擤了擤鼻子，然后狡猾地望着杰妮丝。“你说说看，哪个会对我们家里的震动更大些，是拜伦的犹太姑娘呢，还是我的这个共产党？鲍勃是明尼苏达来的，他至少是个瑞典血统的。他好极了。”

杰妮丝说：“那么，你那位老板呢？”

“休·克里弗兰吗？提他干什么？”

两个年轻女人互相望着，杰妮丝的嘴角弯起了会意的微笑。梅德琳那涂着脂粉的苍白的脸涨红了。“说吧，杰妮丝，你为什么咧嘴笑呀？”她把马提尼酒大部分都喝光了。

“我不知道。你总一个接一个地跟一些莫名其妙的男人往来。”

“如果你的意思是说我暗地里等着克里弗兰先生，”梅德琳用她父亲那样的明快的语气说，“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是一个大腹便便、粉头发、满脸雀斑的男人，比我大十岁，我个人是把他看作一条蛇的。”

“亲爱的，蛇会催眠术啊。”

“对，但它只能催眠兔子和鸟儿，我两者都不是。”

罗达走到一张中国式的小桌跟前去接电话。“喂，你呀！”她说，“你在哪儿？……哎呀，我的天……好，自然，好吧，我把票给你留在售票处。好，好，他们已经等了好几个钟头啦。好，回头见，亲爱的。”

她挂上电话，对客人们摆动着那双又长又苍白的手：“哦，咱们把酒喝干吧。帕格来电话表示抱歉，他在白宫，说不准什么时候能脱身。”

在华盛顿，一个在宴会上缺席的人如果正好在白宫，那他那张空着的椅子并不会使客人们感到难堪。正相反，谁也不问维克多·亨利在那座行政大楼里正干着什么，甚至也没人对罗达的话议论什么。她把勃纳-沃克安置在她的右首，把参议员安排在她的左首，说：“经过这么些年，我还是掌握不好这些礼数。一位是美国参议员，一位是英国贵族，上下怎么摆呢？参议员，我就把咱们这位外宾安排在上座了。”

“绝对恰当。”拉古秋说。

埃里斯特·塔茨伯利说：“参议员，表决《租借法案》的时候，如果你能把席位让给勃纳-沃克勋爵，他这回一定欣然把上座让给你。”

“哦，成交，成交。”这位空军准将大声说，他那挂满了勋章的军服使罗达眼花缭乱。

人人都笑起来了，塔茨伯利的声音最大。“哈哈哈！”这位记者的肚皮在他那横挂着一条大金链、皱皱巴巴的宽阔背心下面颤动。罗达说：“哦，这种精神真好！我正有点儿担心我们这些英国朋友会把拉古秋参议员活活吞下去呢！”

参议员眯起眼睛来。“你们英国人缺肉不至于缺到那种程度吧，对吗？”一阵笑声过去以后，他又接着说下去，“不，说真的，罗达，我很高兴你让我们聚在一起。也许我已经使咱们这位朋友相信我并不是喜爱纳粹的人。我只不过是九十六个人中的一个，我有我自己的观点。我当然不赞成惠勒参议员那个发言，说什么《租借法案》将要把美国男儿葬送掉四分之一。那话讲得没边儿了。不过，要是罗斯福有意向英国免费赠送军火，他为什么不干脆站出来直说？何必拿这项《租借法案》来哄骗我们？这简直是把我们当成了傻瓜！”

“我去参加了一次纽约的反战集会，”梅德琳插嘴说，“一个演讲者说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一个流浪汉在街头拦住一个阔佬，说：‘先生，我都快饿死啦，请您给我两毛五。’那个阔佬说：‘亲爱的伙计，我不能给你两毛五，我可以借给或者租给你两毛五。’”

拉古秋参议员大笑起来：“妙极啦！我一定把它用在我下次的发言稿里。”

巴穆·柯比在餐桌对面说：“你真的愿意从共产党方面搜集材料吗？”

“那是一次共产党召集的集会吗？不过，故事总是故事。”

“这种集会真是疯狂。”杰妮丝说，“今天下午，我坐出租汽车经过宾夕法尼亚大街的时候，在白宫前面给卡住了，简直寸步难移。新闻摄影记者也在那儿，给纠察队拍照。共产党举着标语牌，围成一个圆圈走着，齐声喊着‘美国兵不去’。他们旁边有一群女人，美国基督徒母亲协会的，就跪在人行道的积雪里祈祷。那个司机告诉我说，她们要二十四小时不停地祷告下去，直到把《租借法案》击败或者否决为止。说实在的，从夏威夷来到这儿，我觉得这个国家简直发疯了！”

“这就正好说明反对这项法案的运动有多么广泛，”参议员说，“各方面的人都有。”

“正相反，”柯比插嘴说，“两边的极端派似乎都反对援英，可是中间的群众是赞成的。”

拉古秋参议员朝空中挥了挥手，说：“不是这样，先生。我一辈子走的都是中间道路。你们应该听一听参议院餐厅里那些静悄悄的交谈。跟你们说，要是他们不必担心大城市里的犹太人的话（我也不怪犹太人有那样的感觉，不过这个问题不能在狭隘的基础上决定），马上就会再有二十票投到我这方面来。我仍然认为不会再多了。票数天天都有变化。要是这风浪再继续一个星期的话，这项法案就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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