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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多夫为什么而死（第1页）

“普利策奖获得者赫尔曼·沃克作品集（共9册）（..）”！

第三十八章

多夫为什么而死

约尼·内塔尼亚胡

帆布座位沿着“大力神”运输机机身延伸而去，阿里耶上身脱得一丝不挂，躺在上面大口喘气。四架运输机基本上沿着正南方向，朝红海南面飞去，几乎是贴着海面飞行，以躲避沙特阿拉伯和埃及的雷达探测。海面上酷热的七月空气灌进机舱，几乎让人窒息。热，热，热！这样汗如雨下的环境，一个人怎么能睡着呢？但阿里耶还是听到一辆“路虎”车上传出鼾声，那是和他同班的一个小伙子，正蜷缩在上面睡觉。阿里耶原想低矮的帆布上比汽车上要凉快一些吧，但恰恰相反，帆布粗糙低垂，温度奇高，再加上他的汗水，搞得滑溜溜的，感觉更加糟糕。他实在太疲惫了，丝毫没有力气动弹一下。躺着忍受吧，他对自己说。

内塔尼亚胡中校经过，他悄悄走到那辆“路虎”和地板上躺着的士兵们中间。Hamfaked还穿着齐整的军服，当然，他的难受程度要比像阿里耶·尼灿这样的普通士兵更甚。

“阿里耶，睡一会儿吧。”

“我在尽力睡，Hamfaked。”

“这种酷热不会持续多长时间的。补充点儿食盐片剂。”

阿里耶没觉得自己睡着过。接下来他意识到的就是他在颤抖，皮肤因为汗水干了变得黏糊糊的。飞机变得冰冷异常，而且上下左右地颠簸。他的表显示他已经睡了三个小时以上了。他脚边躺着他的一位伙伴，那是长着络腮胡子的尤迪·考夫，比他大一岁，也是一位将军的儿子，此刻正挣扎着往身上穿一件毛衣。

“该死的，尤迪，我们这是在哪儿呢？”

“埃塞俄比亚上空，在穿越高山。还剩两个小时。”

当阿里耶胡乱仓促地穿上衣服后，他看到飞机另一边约尼·内塔尼亚胡朝机尾轻轻走去。约尼一点儿都没睡？不可能吧。

阿里耶还没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像约尼·内塔尼亚胡那样。就如阿莫斯·帕斯特纳克取代了他父亲成为他效仿的偶像一样，现在约尼又取代了阿莫斯。在勇气、技能和脑子这三个方面，阿莫斯与约尼差不多，但除此之外，他们两人可就大相径庭了。阿莫斯·帕斯特纳克很容易理解，他是典型的军人，怀着极大的抱负和野心，眼睛盯着总参谋部的职位。阿里耶猜测，他甚至已经盯上了第一个位置——总参谋长。但约尼是个谜。和阿莫斯一样，他从上到下自信且坚决，完全就像要求一个领袖做到的那样，很严肃，很古怪，进入军队又出去，花几年时间到美国哈佛大学学哲学。约尼的目标是什么呢？他在朝什么方向迈进呢？一天晚上，在野外一处篝火旁，阿里耶看到约尼就在他身边，他壮着胆子问约尼对马克思·罗伊的看法，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他未来继父的那本书。

“罗伊？重要的思想家啊，才华横溢的作家，严肃的犹太复国主义者，总的来说是一个非常杰出、很有才智的人。干吗问这个？”

“他和我妈妈准备结婚。”尴尬地顿了顿，阿里耶又说，“我爸已经再婚了。”

沉默许久，约尼语气平静、低沉地说：“你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战士，阿里耶。‘六日战争’中他朝艾尔阿里什的进军堪称典范之战。我认真仔细地学过那次战斗，也讲授过它。你没有辜负你父亲的名誉，你干得也不错。”随后约尼起身离开了火堆。那是他第一次提起堂吉诃德，同时，阿里耶心里由于他以前严厉斥责而带来的刺痛也随着这寥寥几句话消散了。

“大力神”在寒冷的空气中颠簸摇晃，阿里耶想，这就是他所认为的约尼·内塔尼亚胡，既能理解他父亲的作战，也能理解马克思·罗伊的思想。军营里面也有诋毁约尼的人（在任何大小单位里，哪个指挥官没人诋毁呢？），但是对阿里耶·尼灿来说，约尼是无与伦比的，是一个他愿意跟着上沙场的领导。对于这次即将展开的行动，约尼在突击部队登上飞机前对他们讲：“记着，士兵们，我们是那片战场上最优秀的勇士。”就这么寥寥几句鼓舞的话。他们要面对的是那些糊涂得令人惊讶的恐怖分子和昏睡的乌干达卫兵，即使袭击失败——哦，决不会失败！

解救人质

阿里耶慢慢爬进那辆“路虎”里，小心翼翼地不吵醒那位熟睡的士兵，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下来。剩下两个小时了，然后就是行动。他们班的责任是肃清二楼，并不算最艰难的任务。相较于控制人质的劫机者的警惕性来说，那些乌干达士兵的警惕性要低一些，但他们是被派去阻止救援的，因此阿里耶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毫不含糊的“击毙”。问题是，用来演练的那座大模型只露出人质所在的一楼大厅。他们班在训练时是用彩色蜡笔画出通往楼梯的单独入口来进行模拟的。尽管如此，找出楼梯并爬上去还是轻而易举的……

尤迪·考夫摇着他的肩膀。“阿里耶，只剩一个小时了。到准备的时间了。”

竟然又睡过去了！就这样，彻底放松，为进入他第一场枪战中的第一个家伙做准备！阿里耶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他的作战装备套到身上。整个机舱中的其他突击队员也都在做着同样的动作。低沉的说话声，枪械的叮当声混杂在一起。尤迪漫不经心地说：“快了，阿里耶，是吧？杀或被杀。”

随即，阿里耶自己都感到惊讶，他双腿发软，冒出一身冷汗。迄今为止，他跟随约尼进入敌人领土两次了：侵入埃及和约旦搞破坏活动。尽管惊恐异常，但都古怪地平静，进出都没有碰到过一个敌人，也没有放过一枪。他想跟尤迪说两句轻松的话，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阿里耶对战前吓出一身汗的情况知道得很清楚。他看到书上写过这种情况，也大量听说过。好吧，汗水已经侵袭过他了。咬紧咯咯作响的牙关吧，颤抖也要忍着，他想。

此刻飞机冲进一场雷暴中。发动机的轰鸣声不断变化，机身在嘎吱作响，机翼上一阵阵的闪电耀烁，四周都是爆裂的雷声，密集的雨点啪啪地打在机身上，抑或是冰雹？跟这样的摇摆和跳跃比起来，埃塞俄比亚上空那些湍流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牢牢固定在地板上的“路虎”也来回摇晃摆动。阿里耶紧紧抓住车，他不知道四架运输机在这样的暴风雨中还如何保持编队。如果它们分开了，那整个行动也就泡汤了，不是吗？

“不错，总参侦察营，我要的就是这样，我现在就是这样。Yihyehbseder，Yihyehbseder（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几乎就在一瞬间，他们又飞进平静的空气中了，上面是晴朗的星空，下面依然是银蛇一般的闪电在乱窜。从窗户看出去，阿里耶看到了另外三架运输机。舒了口气，他的忧虑减少了。

“启动汽车。”

约尼的命令在飞机中一个一个地传下去。先是“奔驰”轿车，随后“路虎”吭哧一声喷出尾气。飞机的尾部打开，放进来一阵急速流动的冷空气。越过那辆“奔驰”轿车，阿里耶能看到维多利亚湖黑色的水面。基本上到了！就像是一场噩梦清醒了一样，阿里耶身上的那种焦虑病消失得无影无踪。情绪从胡乱飙飞转为自信，甚至是兴奋。马上要降落到非洲解救犹太人了，从两千英里外的国内飞来的！飞机急速下降，起落架嘎吱一声归位了。好了，我们来了。摇晃、摇晃、向下。飞机落到地上，沿着灯光明亮的跑道滑行。发动机发出制动的呼啸声，飞机慢了下来，然后转弯。还没有完全停稳，“奔驰”轿车就从飞机后部的货桥行驶而下。阿里耶乘坐的车紧跟在“奔驰”后面，里面塞满了他们班上的士兵。咯吱声响中车身一震，车下行到柏油跑道上。恩德培机场和吕大机场也没有太大差别，而且出奇地安静。机场就是机场。空气宜人、凉爽、新鲜。

现在每件事情都必须要飞快进行，以秒来计算。指挥塔台上的空中管制员已经看见这架大飞机着陆了，他们一定很纳闷，究竟是什么呢？三辆车沿着旧跑道快速向前，机场上的草坪乱蓬蓬的，没修剪过。看得出，这里的维修保养很草率。草坪里到处耸立着奇怪的灰色物件，六七英尺高。蚁冢！真是非洲啊。草的味道闻起来也怪怪的，有些呛人。“路虎”里没有一句话，所有人都绷紧肌肉，等待着一声令下就跳出。

前面开枪了！

跑道上有两名乌干达士兵，一个被打倒了，另一个仓皇逃窜。“乌兹”冲锋枪烈焰一闪，那家伙就倒下了。谁开的枪？不是说好了突袭的吗？这下泡汤了？不过此时他们已经冲到旧航站楼旁边了。阿里耶看到，黑暗中，“奔驰”按照计划的那样在指挥塔台前刹住车，约尼率先跳下车，他的班组紧跟在他身后匆忙冲出来，朝通往主大厅的三个门口跑去。好了，听天由命吧，脉搏加速，心脏怦怦猛跳，挤出车外，就到了通往楼梯的那道门。尤迪·考夫和阿里耶并肩往前跑，手中的“乌兹”冲锋枪随时准备开火。约尼在前面高喊：“Kadimah！Kadimah！Kadimah！（前进！前进！前进！）”

阿里耶跟在班长后面冲进那道通往楼梯的门口。糟了，没有楼梯。楼梯在哪儿呢？这边是微光下的走廊，那边也是走廊，左边有一个屋子，门关着。班长命令：“尤迪、阿里耶，你们两个扫清海关办公室。其余的，楼梯在拐角处，跟我来。”

尤迪一脚踹开门。里面有三名士兵，一个在垫子上睡觉，一个背靠墙蹲着抽雪茄，另一个坐在椅子上吃三明治，他的嘴刚好张开要咬下去，眼睛在惊恐中瞪得溜圆。尤迪扣下了扳机，阿里耶稍后半秒也开了枪。子弹朝那三人扫去，尖叫声中他们倒在地板上扭曲蠕动，顷刻间全部报销了。我干掉了一个？还是尤迪全部干掉的？阿里耶已经分不清楚了。

“阿里耶，他们都死了，快点儿，上楼。”

上面开枪了，声音从一间大屋子里发出回响。隔着墙壁能听到那边手提式扩音器中传来希伯来和英语两种语言的吼道：“我们是以色列国防军，趴下，趴下，我们是以色列军人。我们来解救你们，趴下，不要动。”上了楼，昏暗宽阔的楼道里一团混乱。人影跑动，伴随着嗒嗒嗒的火焰迸发，乌干达士兵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流着血呻吟。班长刺耳地喊叫：“他们想藏起来，不要放过一个，全找出来。”

很快就安静下来了。走廊里硝烟弥漫，地板上尸体横陈。班长喊道：“好了，他们跳到机场上逃命去了。这一层安全了。尤迪，楼下那间屋子怎么样？”

尤迪回答：“我们打死三个人，长官。那里安全。”

阿里耶声音颤抖地说：“没有人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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