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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君子无剑（第1页）

自矜倚剑气凌云，却笑闻笳泪如雨。

见到了自幼的偶像贾安民贾大人，相谈甚欢，有了麦苗越冬的新思路，贾大人还答应在庄上多住些日子，开春教他们嫁接的法子；庄上多了好些种地、打铁、养牲口的行家里手，还有终于有了教茹茹话的师傅，真是愉快的一天哪！元锦瑟几乎忘了自己前日在宫中的那些糟心经历，次日，她开开心心地带上碗碗、阿秋，和新上任的平阳渭河庄司厩门下执事兼少宫主身旁行走——谢氏兄妹——到她太子哥哥的庄子……嗯……不，别墅，拜访。

开皇十一年，十一月初二，微风，西郊，太子渭河别墅。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太子渭河别墅的风格与平阳公主渭河农庄的风格大相径庭。转过回廊影壁，只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自不待言，更有八角柱覆莲盆，勾栏斜凭流水，名花异草四季芬芳，流觞曲水红鲤绿萍，清雅非凡。纵然是谢氏兄妹展转高门大户为奴，见闻颇广，也不免在心中叹一句：真是个好去处！

小庭深院中，动生于静，微有琴声，只见一个青年，玉貌锦衣，正与一褐衣黑带的瘦小老者舞剑对招。只见二人剑器混脱，其势浏漓顿挫。对招无兵器碰撞之声，只有剑气风声，来访的一行人不免噤声凝神观看。ァ78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又只见，二人对剑的速度越来越快，来去之间，如雷霆忽收震怒，㸌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忽然之间，老者凌空跃起，一剑自上而下直刺青年的面门，众人几乎就要惊呼，说时迟那时快，青年却自下转回剑锋，亦自下而上直指老者的面门。

谢玄青大惊，他虽以骑射为业，并不擅长剑术，但自幼格斗的经验却告诉他这打法极其凶险，若自己是两人之一的话，他想不出自己该如何化解这同归于尽的境地。他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捏住了怀里揣着的半个杂面窝头，但没有公主的命令，他知道自己不能鲁莽行事，只能做好准备，一旦公主发令，以他的手速，掷出窝头，打偏一个剑峰，或许能救下一人的性命。

他家公主却一点不担心，笑嘻嘻地观看得饶有兴致。

一瞬之间，两剑剑锋相对，发出铮的一声清响，对剑二人已各自腾空弹开十步，稳稳落在庭中花砖之上，正落在琴曲的最后一拍上。

“恭喜哥哥剑法又精进了！与霓凰姐姐的琴配合得天衣无缝，特别是最后这招剑弦寂芳雾，江海凝清光，回头一定能在南朝使臣面前大出风头，扬我朝威名。”元锦瑟笑眯眯地鼓掌道。

“妹妹拍马屁的功夫也进步不少！”太子元勇忍俊不禁，“放心，你要的诸葛连弩图，哥哥从蜀中给你找到了，还有南朝的那啥《切韵》书，原本今天就要给你送去庄上。这些天遇上了事情，你的生日宴哥哥没去，给你赔不是，用不着带人抄家伙上门讨债呀！”

“岂敢，岂敢，“元锦瑟笑着福了福，见廊下端坐着白发苍苍的太傅王世云王大人，室内珠帘后坐着刚才抚琴的女子——她表姐独孤锦瑟，又向两人恭谨地行了礼，诸人依宾主就座。

“多谢公主殿下上月赐给老臣的水晶镜，老臣又能看书了。“太傅王世云大人出身太原王氏，博学多闻，文史星历无一不通，历经三朝，学术地位岿然不动，如今已是七十古稀的年纪，精力仍然旺盛，就是这两年目力有些衰弱，越来越看不清书籍上的字，看个书，总要把书放在两尺开外，眯着眼睛才能看个大概——这就是我们今天司空见惯的老花眼了，不过当时老花眼的发病率不高，因为大部分人活不到能得老花眼的年纪。

“老师客气了，是弟子应该的。“元锦瑟恭谨地说道。

她听说后汉宫中曾磨水晶为扁珠，镶以金圈，用以为镜，可以帮助目力，琢磨了几个月，没有进展，倒是从前汉《淮南万毕术》里找到几句，说”削冰令圆，举以向日，以艾承其影，则火生“。后来，在夏天看见荷叶上的露珠能放大叶子的纹理，忽然顿悟，把宫中给她装冰鉴用的藏冰试着凿了些形状，颇有些心得。因为冰做的东西不能持久，之后又用了上好的沅江金刚砂，磨坏了她仅有的两块白水晶——她某年的生辰礼物——终于用仅剩的一块粉色的水晶磨出了能放大目力的透镜。不过她可没有那么多金子，用枣木车了个框子镶上，又安了个把儿，送给了她的老师。

“那个眼生的可是殿下今年生辰新得的骑奴？“王世云大人中气十足，近的看不清，看远处却仍旧是明察秋毫，”他怀里揣着什么？刚才想掏又没敢掏出来？“

谢玄青没有想到自己的举动神情会被人注意到，但他心中无愧，因此待元锦瑟给了自己一个信任的眼神，就行了个礼，从怀里掏出了那半个窝头——佐以一个尴尬的……微笑，“小人昨日的……小人见识短浅，以为殿下遇到了危险，一时情急，想用此物击开剑锋。“

元勇嘴角浮起一丝哂笑，“这年头骑奴也会用剑了？锦瑟，你这个生辰礼物不错哇？“

“我也没问过他。“元锦瑟一向有微表情识别障碍，还以为得到了哥哥的真诚赞美，”子忠，你会用剑吗？“

“回殿下，小人不曾学过用剑，“谢玄青却读出了太子殿下表情中嘲讽的意味，因而又补了几句，”小人自幼学习骑射，不过若是箭矢用尽，坠于马下的时候，也能短兵相接，抵挡一阵。“

太子却起了兴趣，“锦瑟，你这骑奴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时辰尚早，让他与剑士用木剑对阵一场，咱们饮酒观看如何？“

“子忠，你愿意吗？“元锦瑟还是先问谢玄青的意思。

“小人听从主上吩咐。“谢玄青答道，他自幼为奴，从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服从命令，元锦瑟此时这一句话简单的话却令他心头微微一热。

木剑对阵却出乎意料地无聊——谢玄青的确没有学过剑术，但是他比刚才那老剑士高了一头多，正值少年，骑□□良，身有千斤之力，速度虽然略弱，但下盘稳定，脚力也颇为可观。那老者身形飘逸，从各个角度一剑一剑刺向谢玄青，这厢谢玄青脚下步伐不乱，闪转腾挪，五六招下来，并没有被刺中。那老者舞起剑花，速度飞快，剑影模糊几乎不可捉摸，这厢谢玄青一边左腾右跳与老者保持四步的距离，一边却瞅准机会，马步一蹲，抡起木剑，拍在老者的屁股上。

嗷——扑通！虽然谢玄青只使了三分力气，老者却飞出去一丈之外，来了个屁股向上，平沙落雁式。

“哈哈哈哈……“元锦瑟笑得没心没肺，太子元勇却有些不快，那是他三顾茅庐聘来的剑术高人，如何今日几十招之内就败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骑奴手里？

“哈哈哈哈……“与元锦瑟一同发笑的还有太傅王世云王大人，王大人捋了捋人丹须，笑道，”二位殿下，可听说过‘三剑’之说？“

元锦瑟与元勇正色拱手，“老师，学生不知。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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