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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御街失蹄（第2页）

又是一声“啊！我擦！”

所幸这嗓子不是谢玄青叫的，而是那把障刀的主人——那个褐衣矮壮的身影。他的四肢此时被长长的皮鞭缠住，动弹不得，皮鞭的另一头，正牢牢攥在也喘着粗气的谢华年手里。

“哗啦啦啦啦啦……”六支障刀从各面架住了此人的脖子。

“留活口，留活口！”碗碗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一咕溜扑到元锦瑟和谢玄青面前，此时转头说话，全身的肉还随着她的小心脏不住地乱颤。

碗碗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这个被牢牢围住的青年，“你是……？”这人五短身材，眉清目秀，面色白净无须，此时却是怒目圆睁，暴起一脸横肉。

“李考！”

碗碗虽然没有见过李秋林的弟弟李考，可是她聪慧非常，与今日之事有关的五短身材之人，除了李考，还有何人？！

那被围的刺客正是李考，此时他被碗碗这声一叫，却忽然一怔，他被掳到茹茹十年，来到长安半年，每换一个主人，就换一次名字，直到今日……刀剑加颈，死在旦夕，却忽然被人唤了本名——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考者，老也”，他是家中的幼子，也就是土语所说的“老儿子”，他的父兄，他的姐妹就是这样唤他的。”

可如今，父兄妹妹早已阴阳两隔，化为尘土，他以为姐姐很可能也早已不在人世，谁知今日能够再见，却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他恨，他恨这无情的世界，他恨，他恨这些无义的达官贵人。家园沦丧，生灵涂炭，他们打点金银细软渡江而去，留下老弱妇孺百姓漂泊零落，历尽苦辛。

看到他的表情，碗碗确认了他的身份正是李考，“李考，你也是中山李氏出身，为何在此用这下作手段伏击我们公主？”

人，一旦成了奴婢，就不再被当作人，主人随意践踏、玩弄、杀死，全在谈笑之间。什么君子？什么小人？君子都死了！他现在只是一个匹夫

“匹夫一怒，血溅十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要杀就杀！多废什么话！可惜啊，可惜……”可惜功亏一篑，他没有为姐姐报得了仇。

元锦瑟刚刚睁开眼睛，谢玄青松了一口气，抬头正听到李考这番话，气得他把元锦瑟往碗碗怀里一搁，一拾起元锦瑟掉的另一只鞋一跃而起，一把抡出去狠狠砸在李考脸上。

“我擦你这沙雕！啊！咝咝……”谢玄青的屁股中刀颇深，这一跃而起刀口绽开，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谢华年狠狠扽了一把捆住李考的长鞭，撇了他一眼，一脸鄙夷，“竟然也是读过书的人？脑子是个好东西，看来你没有。眼睛也是个好东西，可惜你也没有。这是平阳少公主，你看看我们公主几岁？你姐姐几岁？”

李考定睛一看元锦瑟，身形娇小，面容稚嫩，正由身边的小胖宫女帮她重新梳理鬟髻，年纪只有十二三岁上下，果然杀错人了？李考的脸涨得通红，他被驸马放出了庄子，就直奔进城，他原想刺杀兰陵长公主为姐姐报仇，而后……自尽。没有马，不认识路，等到了兰陵长公主府门口，已接近宵禁时分，却正好撞见平阳少公主离府，听从人行礼唤元锦瑟公主，他自然而然地将元锦瑟当作了自己的刺杀目标。

“李考，你姐姐今日给兰陵长公主留了一封信，兰陵长公主她把这信给了我。你还识得字吗？我可以把信给你看看。”元锦瑟此时已经无碍，只是两只鞋都丢了——一只跌下马时飞上了坊间民居的屋顶，一只……呃……被她的好骑奴谢子忠大人丢出去砸人了——只能穿着袜子站在原地。

李考心中懊悔，红着脸点了点头。谢华年表示：脸皮比我还薄，刚才那么白，这会儿动不动就这么红，切……

元锦瑟从怀中掏出那个已经重新折好的方胜，赤着脚走到李考面前，轻轻拆开方胜，将信纸展开在李考眼前。李考自看到那个方胜起，就泪如雨下，字在人亡，阴阳两隔，这世界上他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待他泪眼模糊，读了信中的内容，更是双目发赤，怒发冲冠。

“刘——辉——”李考从牙缝里咬出兰陵长公主驸马刘辉的名字。他依旧痛恨兰陵长公主，但他更恨这伪君子刘辉。父亲的得意门生刘辉刘子明，呵呵，自幼看着他长大的刘大哥，呵呵，将他从牙行买下的刘大哥，“答应”帮他“好好寻找姐姐下落”的刘大哥，用他的性命胁迫□□他姐姐的刘大哥，激怒公主害死姐姐的“好”大哥！

一直刀刃临项挺立不跪的李考，此时依然全身紧紧被长鞭困住，他却费力地跪下了：“小人冒犯公主天颜，罪该万死，只求留小人半月性命，待小人将刘辉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后，要杀要剐听凭公主发落！”

“刘辉，推兰陵长公主下床……践踏……”元锦瑟说到“践踏”这个词的时候又是心中一痛，“践踏长公主腹部，致使长公主小产后，骑马逃逸。”

“但是，我不能放了你让你去找刘辉。更不能放任你私刑杀人。依律，须送你去刑部，不过，我会给你出个切结，活罪自然难逃，大约能饶过你的性命。”元锦瑟接过谢玄青递过来的鞋，穿上了，转身不再看李考，“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你身为中山李氏后人，倒是占了个齐全哈？中山李氏家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如今中山李氏只剩下你一人了，看你这样子，这几句话以后也不会有人记得了吧！”说罢，元锦瑟拂袖而去。

谢玄青正讪讪地瘸着腿站在元锦瑟身边，他耷拉着脑袋，有些头晕，正懊恼地想自己平时还算伶俐，也不知今日脑子里哪根筋抽了，居然随手捡了公主的鞋去砸人脸。这么晕着头想着，元锦瑟走过他身边时他竟然好似无知无觉，却忽然左手手心一软，这左手又怎么被扒拉了一下，牢牢地按在了左腚上，疼得他“咝……”地一声——却是元锦瑟趁着“拂袖而去”，给他塞了一块帕子，又帮他按在了左腚的刀伤上。

谢玄青不敢挪开左手，“公主赐，不敢辞”，并且适才崩裂的伤口确实已经在地上留下一大滩暗红的血迹，饶是他这身壮如牛的少年此时平静下来也开始觉得有些头晕了。他只是不知怎么心中微微一动，便扣扣索索展开了那块伤口的帕子，悄悄去摸那帕子的四角，终于在靠近屁股沟的那个角上摸到了他早已心心念念的五条凸起，一股甜蜜的柔情涌入他的心房，他只觉得就为了这块帕子，别说是屁股上被那有眼无珠的蠢材砍了个窟窿，就算是在他心窝上插上五个窟窿，五十个窟窿，他也甘心了。

碗碗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轻轻莞尔一笑，“公主的骑奴护主有功受了伤，有劳右骁骑的大人们尊驾将他带回值房暂时安置，帮他用点金疮药，包扎一二。这刺客还有劳两位大人押送去刑部，好生收押。公主的意思是不要用刑，好生问他刘驸马的下落线索，相信他会好好配合，将功赎罪的。诸位大人辛苦，待回宫后碗碗代公主给各位大人送一个席面赔罪。”

右骁骑诸人连连叉手道：“不敢，不敢，惭愧，惭愧”，自有两名卫士将谢玄青扶到马背上——当然，受伤的位置不巧，谢玄青只能按着屁股，像一袋草料似的趴在鞍前，由他人控马了，不过幸好他此时如坠云雾，眼前都是粉红泡泡乱飞，自然也不会去在意自己的狼狈情状了。

左右骁骑的卫士不像左右翊卫都是勋贵子弟，原本大多出自镇户，以军功武艺出身。今日圣上唯一的公主平阳少公主在他们的护卫下御街遇袭，他们救护不利，若不是谢玄青拼死救主，谢华年眼疾手快，公主一旦伤亡，不但他们千辛万苦求来的出身弹指间就要灰飞烟灭，只怕还要连坐家人。

因此几人都对谢玄青，哦，还有他那长得俊俏非凡的妹妹啊，如果娶到这样的媳妇，每天被她抽上一百鞭也心甘情愿！，心存感激。更加上谢玄青适才在坊门前勒马回缰，飞身腾扑，一连串的滚地龙，虽然貌似灰头土脸，姿态不雅，可骁骑卫的人都是实战出身，都看出这个少年不仅身手敏捷，而且体力出众。

“嘿，兄弟，身手不错呀，跟哪个师傅学的？”

“敢拿殿下的绣鞋砸人，还挺准的，嘿，兄弟敬你是条汉子！”

“会喝酒吗？哥哥藏了瓶黄醅酒，晚上咱俩干几杯？”

“好哇！你藏黄醅酒？别喝他那小气鬼的，两口没了。喝哥哥我那朗陵何公夏封清酒！管够！”

“唉！你别老摸你兀那腚，回头哥哥给你整个好金创药，一个月包好！”

“这娃怕不是摔傻了，捂着他那腚一个劲傻笑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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