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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梨花带雨（第2页）

圣上不封赏边关将士，对这些小人，却封赏极厚！”

那八字须捻了捻他的八字须，提醒道：“边关将士，自有国库封赏。前些日子，不是已经厚厚地封赏了吗？”

青年官员继续叹气，“那是从中书省发的旨意，哪里是圣上的意思？”如今政出中书省大院君，已经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

“还有，连那给她驾牛车回宫的小吏，也赏了五千钱，升了万年县尉。”

张丰儿摸了摸鼻子——那驾牛车的小吏，区区不才，正是在下，不过在下也不止会赶牛车哦！

“圣上不从怀荒镇调回崔儒林，却撒娇耍赖，让大院君从怀荒镇要回一个刘姓的放奴。竟是个不满五尺的侏儒，要放在她渭河庄上去。说是这侏儒伶俐能干，要这侏儒帮她带孩子！”

“什么孩子？圣上和大院君尚未……”八字须疑惑了。

当今圣上与大院君成亲未满三月，哪里来的孩子？圣上如今年纪未满十四岁，说是几年前已有所生，那也忒早了点？就算是圣上即位前私生的，大院君又怎会容得下这孩子活在世上？

“你还不知道？又是些奴婢罢了。

先兰陵长公主过世前，虽然放出了大量奴婢，但是剩下的老弱和孤儿自个儿不愿意给放出去，圣上即位前就已经都收了养着了。

这次时疫，城内城外又有不少孤儿，有人听说圣上仁慈，就把得病的或是养不了的孩子，都扔到了圣上渭河御庄门口。圣上下令照单全收，因此如今圣上的庄子人满为患，婴孩幼儿嗷嗷待哺。圣上把宫中剩下的侍女、内侍都派了大半过去还是不够，连宫中蓄养的那几个倡优弄臣也都派了过去。”

“圣上果然菩萨心肠。”八字须肃然拱手。

“兄台！她是圣上，不是圣母。

圣上乃一国之君！如何能够终日舍鞋、施粥，行此妇人之仁之事？

“这些小人如今算是得了势了。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危矣，危矣！”

——忧国忧民的青年把诸葛孔明的《前出师表》都搬了出来。

张丰儿的手攥紧了筷子——你们这些当官的，看不起我们这些“小人”是吧？您往您身上看看，脚上的鞋和袜，身上的衣和衫，口中吃的，手中用的，那个不是我们这些“小人”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要是没有我们这些“小人”护着，您现在脑袋还在不在原位还不一定呢！

那八字须所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兄台，不要过于忧心。如今不是还有大院君宇文大人吗？其实吧，您转变转变思路看看？把那位当君，那位当后，不就顺眼多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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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那青年官员的前任上官，原门下省纳言高颖高大人，正骑着一匹老驴，慢慢悠悠地出城去冀州老家赴任呢。

那牵驴的，是个稳重的庄户人，正与高大人陪笑闲话。

“大人看这驴子可还稳当？圣上庄上的大白驴，脾气好。小人驾它是惯了的，保管给您稳稳当当送到冀州。

大人行李不多，此次也不带几个家眷服侍？”

高大人苦笑，“老妻没了好些年了，儿女也都大了，成家喽。自己来去，省得麻烦。”

高大人在原配夫人过世后，就没有再娶，纳了个小妾服侍起居——为此还曾惹得先皇后不高兴。此次奉旨出京，调任冀州牧，他干脆连这个小妾也送了人，也不要儿孙送行，自己骑了圣上赐下的白驴，带了一个也是圣上赐下的脚夫赶路。

那脚夫还在陪话，“大人，这圣上赐下的绵鞋舒坦吧？圣上想得周到，想着您路远，怕穿靴子捂脚，叮嘱小人服侍您早早把这鞋穿上，就在驴子上坐着，不要下地，慢慢地走，注意沿途安全，别急着赶路累着伤了身体。您别省着穿，小人还给您带了几双替换的。

王太傅啊，他也有绵鞋呢。他老人家路近，但是山路多，圣上给配了匹好走骡，也是老成持重的脚夫跟着，稳当得很呢。”

高大人又是苦笑，“圣上的苦心，老臣明白，铭记在心，一定‘善保厥身，以待来日’。”他脚上正穿着圣上赐下的真·御制·丝绵鞋，手工不错，挺舒服暖和的，就是那绣花鞋垫儿有点儿硌。

当年，汉献帝发衣带诏给国舅爷董承，让他“纠结义士，殄灭奸党”——然后，稀里哗啦，乒乒乓乓，董承全家人头落地。

咱们这个小姑娘皇帝倒是会审时度势，先把他们这些忠心老臣一个个远远地打发到各自的老家去当地方官。然后呢，亲自绣了个“鞋垫诏”，让他们这些老头儿“善保厥身，以待来日”。

不仅如此，她自己个儿都已经危在旦夕了，还有精神搞这些恶趣味，给他老高的鞋垫上绣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缩头老龟，给王太傅的鞋垫上绣了一只藏头仙鹤——这是让他们藏头龟缩，不要急着搞事情；龟鹤延年，先把老命活得长长的，这样才能“以待来日”。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如今也只能如此，希望圣上也善自珍重，不要“中道崩殂”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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