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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智取（第1页）

结绿笑着刮阿真的的鼻子，道：“我说你怎么非要站在这儿等我呢！原来是好奇心起！”结绿从麟趾宫出来，想了一路，玉桃的事，暂且不能对阿真说，她心地纯良，知道了必会伤心，若叫玉桃瞧出端倪，难免打草惊蛇。因瞒她道，“不过是娘的寿诞到了，我要飞琼描的花样子来，替娘缝件好衣裳，谁知看了一看，竟没有可心的，少不得我再去找！”

阿真与结绿并肩而行，听结绿提到娘，不禁黯然神伤，驻足立住，露出小儿女之态，怆然道：“结绿，我真想家，宫里一点也不快活！”

阿真一句软语，却似三九时霰雪纷纷，凉沁沁地扎在结绿心头，她勉力咽下溢上喉间的一缕苦涩，抚着阿真螺髻上冷若寒霜的翠玉押发，温言相劝道：“既来之，则安之，忍得一时一苦，总有熬过来的那一天！”

结绿虽这样说着，可到底何时才能熬出头，她也不知道，阿真含悲道：“结绿，为什么别人吃多少鸡蛋都有没事，单我就不行？才刚玉桃回来说，中秋合宫宴饮，司膳房的人都会去帮忙，可金司膳说我病未痊愈，不许我去，结绿你是知道的呀，我哪有什么病！”

宫中重大宴席时，因怕出差错，凡在太医院诊过病，记录在案的，皆不可在厨房帮忙，结绿知道阿真早就向往中秋家宴时，见一见各地贡来的新鲜果菜水产，看韩尚食或金尚膳做那些平日看不到的稀奇菜式，她这样一病，愿望自然成了泡影，结绿也只得安慰她道：“不必着急，这次没有机会，还有新年，你不是打算留在尚食局的么？”

阿真沮丧万分，言语间不由夹了些哽咽，道：“结绿，我原为着中秋宫宴，创制了几道新菜式，想着那时做出来给韩尚食看看，兴许能令她回心转意，可是……可是……”阿真悲从中来，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结绿悲愤满怀，只得强忍下去，说道：“阿真，你放心，韩尚食并未宣布考校结果，这件事……还没结束……”结绿纤指深深地陷进手心，她深吸一口气，低沉道，“世间……自有公道！”

结绿感觉到裙裾软软一拂，似拂到了柔柔的绣绒一般，低头一看，原来是莲青的软罗裙随风摇曳，一舔一舔卷在脚边的一品红上，一品红本是腊月盛开，但皇上因宸妃有喜，令金秋时节，宫中多添喜庆花树，故而命李司苑悉心培育了这鲜红如灼的一品红，结绿对着攒三聚五的叶子不由出神，这一束花叶烈烈如焚，似炼狱鬼火，结绿唇角勾出一朵婉转笑容，似暗夜里盛放的一品红，娇媚耀目。

中秋宫宴的三日前，尚食局就已忙得应接不暇，凭是执掌浣月殿的韩尚食，还是底下的杂役宫女，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择菜的择菜，切肉的切肉，浣月殿的各间厨房里，不时传出油锅里滋滋拉拉的声音，飘出浓郁的爆炒葱花的味道。

结绿亦是不敢懒怠，早起拣了淡碧宫装穿上，将满头青丝在脑后盘了一个清清爽爽的留仙髻，别了一支碧玉簪，喝了一碗鸭子肉粥，便匆匆地往厨房赶，才走到集香圃，忽而胸中一阵烦恶，头痛欲裂，腹中翻江捣海，还未等她站定，喉间一团腥苦，将才吃的鸭子肉粥尽数吐了出来。

几个坐在檐下择菜的杂役宫女看见了，忙跑过来扶住，一叠声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结绿脸色苍白，嘴唇颤颤，浑身瑟缩着只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宫女们见事不妙，慌里慌张地到大厨房里回禀韩尚食。

韩尚食与金司膳亦是愕然，忙不迭地赶出来看，只恐浣月殿有了瘟疫，厨房里备好的菜式可就一样也不能端出去了。

韩尚食一行到了集香圃时，结绿已然不省人事，韩尚食忙命人将结绿抬至寝处，又遣人去太医院请医女速速过来。

少时，太医院的采芸已背着药箧来了，采芸是正六品的御医女，经验老道，进来瞧瞧结绿面色，又把了一回脉，从药箧里取出一枚暗紫色的丸药，给结绿吞下去，只冷若冰霜道：“是中了一品红的毒，幸而能及时救治，我开副解毒的汤剂，好生养几日，也就不妨事了！”

韩尚食低低沉吟：“一品红？难道是浣月殿的一品红？”

韩尚食之所以不敢声张，只因一品红是圣旨特赐给各司局的。不料采芸却冷冷笑道：“浣月殿的一品红再多，谁又会摘来吃她的，瞧她这情形，定是服下了大量的一品红才至如此的！”

此言一出，别说韩尚食这个素日面慈心软的，就连一向严苛的金司膳，都如被冰雪，若不是误服，当然是有人下毒了，采芸也是一般心思，因问道：“浣月殿有多少一品红？”

韩尚食连日忙于宫宴，竟不曾留心，金司膳也是一头雾水，悄立一旁的杨司酝素来心细如发，见旁人皆不记得，方答道：“御赐的一品红有四盆，皆摆在集香圃，除此之外，再无其它。这本是隆冬时节才能开的花儿，司苑房培育的也不多。”

采芸做事雷厉风行，闻言立即起身，稳步向集香圃走去，半日方回，眼角眉梢却添了一缕疑惑，清冷问道：“集香圃的四盆一品红，我已一一瞧过，并无折断的痕迹。”

终是凌司药嘴快，干干脆脆道：“谁不知道这是皇上的恩典，才能在这时看见一品红，别说我们尚食局，就是御赐给别人司局的一品红，你要去看看，谁又敢动得分毫！”

凌司药此语一出，韩尚食虽未开口赞同，却也微微点头。

这时结绿渐渐苏醒，瞧见采芸在侧，气息微弱道：“姐姐不必为此费心了，浣月殿皆是素日情同姐妹的宫女，谁会折了一品红，生生给我下毒？定是我吃坏了什么东西，姐姐看错了！”

这下可惹急了采芸，她平日自诩医术精湛，连太医都不入她的眼，听结绿说她诊错了，“嚯”然立起来，盛气凌人道：“真是笑话！别说在尚食局，就是皇上面前，我也敢以前程性命担保，采芸行医数载，从未有一次误诊，姑娘这话可真是糊涂了！”

虽说结绿还是新晋宫女，可医女的地位再高，也越不过宫女去，采芸话说得凌厉而不容置喙，一时屋里竟冷了下来。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突然一把柔和温暖的声音响起，“采芸姐姐莫急，结绿也是息事宁人的意思！我倒有句话，想同姐姐和各位大人说，只不知当不当讲！”各人向门口一看，见一位穿浅青医女宫装的女孩子缓步走进，结绿一见，黯淡的双眸突然划过一抹亮色，原来是采蘅来了。

金司膳见宫宴之前突然变生不测，早已心急火燎，只是当着韩尚食的面不好发作，如今听采蘅似有所知，也顾不得当着上锋须收敛，只急咻咻道：“都火烧眉毛了，还有什么不当说的，再没个结果，我们只怕都要到慎刑司说去了！”

韩尚食柔指轻轻搭上金司膳手腕，和蔼道：“别吓着这女孩子，”又转脸对采蘅道，“只要是实情，你有什么说便什么，金司膳话虽重了些，却也有道理，离宫宴只有两日了，此事若没个了结，就连我也担不起罪责！”

采蘅敛衽行礼，低眉道：“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几天前奴婢曾在太医丞那里，见到采藤姐姐开的一张处方，上面赫然写有一品红，而拿它治病的，正是你们尚食局的宫女玉桃，一品红对跌打损伤，接骨消肿有奇效，但因其毒性，太医院的大人们都对一品红十分谨慎，故而奴婢记得清楚！”

韩尚食侧眸一看，只见玉桃也站在人群之中，听采蘅说罢，面皮红涨，戟指道：“你别血口喷人！采藤是开给我一品红不假，我可从未给结绿动过什么手脚？”

采蘅稳若泰山，淡然笑道：“姑娘说奴婢血口喷人，可是大大的没理了，我只说你从太医院拿过一品红，又没说结绿中毒定是与你有关，你这样着急做什么？”

玉桃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奔出人群万分委屈地央告道：“尚食大人要替我做主啊，奴婢是冤枉的！”

韩尚食微微皱眉，道：“好了，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哭哭啼啼地成什么样子，又没人说就是你做的！”

玉桃方松了口气，含泪道：“多谢尚食不疑之恩！”

韩尚食却不接她的话，只悠悠道：“采蘅，你可记得玉桃是几时到太医院取药的么？”

采蘅冥思一刻，道：“这个……奴婢却记不清了，总有两三日吧，横竖太医院是有记录的，查查便知！”

玉桃初初恢复了红润的脸色刹那间又苍白起来，只见韩尚食一双清澈的眸子定在她身上，虽不锐利，却似欲穿透她一般，“宫女在太医院诊治过的，半月之内不许参与宫宴，你两三日前才去太医院瞧过病，想必尚未痊愈吧！”

玉桃双手乱舞，忙分辩道：“奴婢只是被鼠夹子夹伤了脚而已，小小外伤，绝不会妨碍宫中主子的安康，再者……”玉桃一双妙目惊疑不定，“再者……也是体谅各位大人繁忙，故而隐瞒病情……”

“哈哈……”一串爽脆的笑声打断了玉桃微弱的辩驳，金司膳向来最见不得下属自作聪明，她笑道，“想必是揣度着前番宫女考校的事还没有结果，想趁中秋宫宴在诸位大人面前表现一番，看能不能向女史的位子，再进一步！”

金司膳将玉桃的心思挑了个明白透彻，跪在地上的玉桃不由羞得粉脸绯红，韩尚食虽不满金司膳当众揭尚食局的家丑，心中却对玉桃的行径有了数，虽说玉桃只是皮肉之伤，可尚食局端出去的东西，皆是要入宫中主子之口的，谁敢有半分疏乎？就算结绿中毒与她无关，她隐瞒病情不报，也是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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