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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朝颜（第1页）

黑沉的梦境在得到安慰后仍如期而至，倒不如说恰恰是因为被光芒照拂了，所以再面对黑暗时会更加恐惧。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始终让风音睡得不是很安稳，警觉的神经和疲惫的身体打架的时候，睡眠反而是一种折磨。

但这应该也不是江户川乱步在两小时后叫醒她，说要去看日出的合理理由……吧？

风音呆呆地坐在被褥上，看着蹲在她身前的江户川乱步，满目的迷茫。

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但很可惜，并不是。

“是昨晚没吃东西，有点晕晕的吗？”江户川乱步故意保持着和风音一样的眨眼频率，看着女孩眼中始终无法消退还随着眨眼的频率越来越多的困意，轻轻笑了笑，非常无情地选择继续催促她起床，“那先去便利店吃早餐，然后再去海边吧。”

……就这样愉快草率的决定了呢，乱步先生。

初识江户川乱步还不到十二个小时的风音，目前还跟不上他的节奏。不过她也只是有点惊讶地在心底正常地吐槽了一句，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情绪。先不论对方救了她的命，此时说什么她基本都会答应，只说日出这个提议，也确实令她有些心动——自从那件事后，她就没有任何闲情逸致，去感受世界的美好点滴了。

但江户川乱步以无法抗拒的姿态于昨晚强势步入了风音的生命，并且不容拒绝地拉住了她的手，几乎可以说是生拉硬拽着，一点点将她扯回了鲜活的世界。对于此时的她而言，强硬或者说是自说自话地决定某些事情，反而是一种让她不会焦虑的做法。

风音抿着嘴笑了笑，点头道：“……好。”

她在浴室换回了烘干的衣物，看着镜子中病恹恹、阴郁的自己，厌弃地垂下眼帘，不想再让令她感到陌生不自在的镜中人审视着自己。

风音低着头步出浴室，在听见江户川乱步催促她喝一杯水再出门的时候，微微张了张眼睛，为这熟悉的语气而酸涩不已。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时的笑容没有任何破绽，但却在与江户川乱步那双透彻的眼睛对视的一瞬，仿佛被击碎了所有伪装，使她的嘴角渐渐僵硬，笑容很快就从她的脸上消失了，露出了眉宇间无法散去的疲态。

但江户川乱步并没有安慰风音，只走过来将温热的水杯塞进了她冰凉的手中，轻声说：“……嘴唇都起皮了，喝完水以后记得撕一下。”

风音愣了一下，紧接着嘴角完全是出于自我意识地翘了翘，发闷的胸口像是被撬开道小缝隙，稍稍松快了一点。她低声道谢，抿了一口水，才发现里面加了糖，甜丝丝的，瞬间将她嘴里的苦涩冲刷干净，指尖也开始逐渐回暖了。

江户川乱步看着眼前被甜到而不自觉地感到满足，眯起眼睛像是小猫似的女孩，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跟着她眯起眼笑了。

-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什么都有。除了吃早餐以外，江户川乱步还买了很多零食和一条发带。零食是为了等日出的时候顺便吃的，而发带是看风音在吃早餐时，不停地用手往耳后别头发有些麻烦所以买的。

他能看出以风音的性格平时多半是会利落地束起长发，但昨天她那个心理状态和校服衣裙上沾染的一点泥土脏污，以及脸颊的细小伤口和手臂上的青紫，也让他推测出了昨天她为什么披头散发，并且被完全压垮般选择了死亡。

淡绿色的发带绑着砂金色的长发，露出全部面容的风音再也无法隐藏住脸侧的指甲刮痕。已经解决掉早餐的江户川乱步单手支着头，看着细嚼慢咽吃着三明治的风音，在分析出导致风音此时状态的一部分因素后，双目渐渐变得凝滞，最后一片黑沉。

因睡眠不足加之现在也没多少心情思考的风音，并没有留意到江户川乱步的心情，她只是一口一口嚼着尝不出什么味道的三明治，目光放空着盯着桌上的酸奶，看似在想什么，实则混沌疲惫的大脑根本没有在转动。

沉默就这么在两人间开始蔓延，直至他们来到了靠近海边的一处公园，坐在樱花树林边的长凳上等待日出的时候，江户川乱步才主动开口打破了安静的空气。

江户川乱步随口与风音聊起一些事情，想起什么聊什么，话题转的非常快，但却成功调动起了风音的思维，渐渐跟上了他的节奏，话也稍稍多了起来，可惜语气仍软软的，隐约带着点恹恹的沙哑。

聊天中，风音很多次以早餐已经吃饱了的理由，婉拒了江户川乱步分享的零食，但又在他几次三番地询问下吃了一个甜甜圈，并不经意地露出了欣喜满足的神情，令江户川乱步又抓住了“弱点”，直接略过其他零食，只给她投喂甜食了。

饱了也不能算是骗人的——起码心理上是的，但甜食装另一个胃的理论同样是成立的。

风音就这么一步步被江户川乱步牵着鼻子走，又吃了很多甜食。当真的真的吃不下时，风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感到厌食的恶心，明明在便利店吃早餐时，胃里还翻滚着熟悉的拒绝感——这才是她过于“细嚼慢咽”的根本原因。

风音侧头看向已经不再给她递甜食的江户川乱步，感到惊诧的同时却又有一种“果然”的感叹——在这个人面前，只要他想，她就无所遁形。没有明面挑出来，而是选择了以自己的方式来改变、说服、安抚她，这已经是一种尊重了——甚至对江户川乱步来说还有点不易，风音多少也察觉了他的性格“稍微”有那么点……自我？

“我可没有日出好看哦。”被风音怔怔注视半晌的江户川乱步冷不丁地说，缓缓侧头看向她的目光让风音麻木的心脏猛地一跳，匆忙慌张地移开视线低下头，低低地道了声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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