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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旻在洗衣机完成工作的“滴滴”声中醒来,时值黄昏,房间里光线昏昧。他误以为自己还在高中时代的某个周日下午,正要起来准备去学校上晚自习。
“妈——”他下意识地想问问几点了,却又猛地回过神。
母亲不在了。
他步履踉跄地下了床,喉咙里很酸,眼睛也是。
他去关了洗衣机,却没晾衣服。他感觉无所适从。
他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柳素梅没有死,他也没有失去什么,所有的悲剧都是晚自习前的一场梦。
他像是失去了方向的鸟,到处乱飞。他从盥洗室出来,去了客厅,又从客厅到餐厅。他打开了所有的柜子,还有冰箱。
叠好的衣服、被单、被保鲜膜包好的剩余食物……
这一瞬间,死亡的意义终于在他的心里清晰了起来。七八中文更新最快^
对死亡的感知不是来源于殡仪馆、冰冷的尸体和温热的骨灰,而是这些藏在家里的小细节。这些衣服被展开,就再也没人叠回去,食物丢掉,就再也没人重做了。
死亡就是彻彻底底地消失。
江旻全身都浸泡在了冰水里,他不由得抱住了双臂。
他咬着牙,把所有柜子的门都关上,又回去晾衣服。傍晚晾衣服,柳素梅曾经说过这是让衣服去晒月亮。
月亮就是晚上的太阳。虽然冷了一些,但怎么说它也有光,总归能把衣服晒干。
江旻这么多年来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门被敲响,大概是哪个来吊唁的亲戚。但他明明记得自己没通知任何亲属。
他怀着疑问去开了门,拄着双拐的叶霆出现在门后。
他顿了一下,继而就被叶霆扑了上来。他单脚站立不稳,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江旻身上,把江旻扑得后退了好几步。
江旻连着五天没见他,乍一拥抱,连怎么抱都不会了。他任由叶霆挂在他的身上,仰头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门外跟着叶霆过来的警员知道自己是多余的,便好心地帮忙带上了门。
“你来干什么?”江旻问他。
“我来陪你。”叶霆双臂收紧,“因为我知道你想我。”
江旻拍拍他的后背,“我妈刚走,别抱这么紧。晦气。”
叶霆下巴蹭了蹭他的肩膀,然后松开了胳膊,自己单脚跳到了客厅的沙发边上,“我能坐吧?”
江旻点头。
叶霆坐下之后,他也在茶几边上的地毯上坐下来整理柳素梅的遗物。她在医院里还有意识的时候写了一些东西,都被护工装在信封里贴好了。
他们那个年代的文化人,都是有些小才气的,哪怕上了年纪也喜欢写点什么。江旻忍着眼泪拆开柳素梅最后的文字。
见字如面。
“致凌远”这三个字印入眼帘。
他胸口一紧,又去拆第二封。
第二封也是如此。
第三封、第四封也是。
全部的信件都是写给江凌远的。
江旻颤抖着掠过她写的每一个字,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牢牢地握住,疼到窒息。
——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也从来没有不相信他的清白。她对他闭口不提,只是因为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的死亡。
江旻误会了她整整九年。
她可能真的不算个好母亲,但她对江凌远的爱意如假包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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