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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陷江陵（第1页）

在蔺少秋被削断手指的瞬间，壮汉的九环大刀也被生生断成了两截。在旁人看来似乎是手指斩断了大刀，同时大刀也斩断了手指。两位武仙惊骇异常。只有蔺少秋知道，自己的手指迎上刀刃时，心中默念凝冰诀，手指溅出的血液，寒冷如冰，冷热相激让原本受损的刀身，登时断裂。

就在对手一晃神的间隙，蔺少秋的火焰剑直指壮汉的胸口，壮汉转动飞轮向后闪避，谁知那剑尖跃出一只火凤凰，正正打中壮汉心脏的位置，穿膛而过，远远飞了出去。他的身躯从飞轮上跌落，那瘦小汉子，丢下蔺少秋，踏剑追同伴的尸身而去。

蔺少秋没有上前追赶，自己苦自己知，断了的手指虽已用凝冰诀止血，奈何火焰剑威力巨大，需要源源不断地输入灵能，时候一久毕竟难以为继。战至傍晚，周围陆续赶到的玄仙已达四五十名，形势反转，武仙以少对多，已有三人身亡，五人受伤，眼看便要支持不住。

天比刚才更红了些，云比刚才更低了些，红云将整个战场笼罩其中。武仙大长老鲜于摩诘，积攒了许久的力量，已经达到巅峰。忽一声惊雷巨响，震耳欲聋，一道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一名玄仙修士，那人登时浑身剧震，跌落云端。

下一秒，惊雷四起，红云笼罩之下，电光闪烁不停，惊雷叠加，让人无处躲藏，每一响雷声，就击倒一位玄仙修士。

最后一声雷响，不知为何，蔺少秋眼中的时间变得非常缓慢，他看着闪电从云端延伸，在空中划出不规则的曲线，奔着自己而来，光从自己的侧面靠近，最后光击中了刚刚武仙弟子射出的，最终留在衣袖上那根钢针……原来这是引雷针……刚刚缠斗中，只要被这针击中的，必然无法幸免。

他的身体感到一阵剧烈的烧灼，接着才是剧痛，从飞剑上落下，时间变得更加缓慢，他可以看到许多道友的身体也在下坠，也能感到风从耳边吹过，身体却无法动弹，衣服被灼烧成碎片，从身上一点点地剥离。闪电只是击中了他的衣袖，若是击中身体，他此时已经无法看到这个世界了。

他想起临行前掌门给他的通灵指环，他想着还好戴在了右手，被废左手一片模糊。他将最后一点点灵力注入其中。忽然，那指环紧紧扣住手指，下坠的途中，拽着他的身体，在空中停留了一秒后，消失了。那指环会把他带去与他的灵力最接近的人那里，这是云隐门的不传秘宝，同门间寻找对方或者求救的最后一个办法。

城外大军压境的消息，不胫而走。城内居民多有逃散，自申时关闭城门，方才安静下来。谢问玄独自一人在书房读书，他乃是大士族陈郡谢氏旁支，兄弟三人，排行老二，早年父母双亡，留下不大不小一份产业，足够三人过活，大哥敬玄天资极为聪颖，十四岁时通灵，离家修行去了，十年未归。三弟意玄，长得清秀绝伦，但性格跳脱，不愿读书，怎奈天资与大哥一般聪颖，四书五经之类，稍微翻翻就已烂熟倒背如流，只是不愿下苦工，学问难免流于肤浅。问玄的性格最为沉稳，但天资与样貌比起两个兄弟来，确实平庸得多，所以只能下苦工读书，家里的七八千卷藏书早被他来来回回读了好几个遍。

西魏大军攻来，他并非不想逃，但他知道逃不掉。他熟读兵书、通晓地理，江陵南靠大江，北面平原，自昨日起，江陵的马匹全部被征为军用，西魏军由驻守襄阳的岳阳王萧察引路，左右两翼的骑兵先锋应该已到达江水之畔。步军过了汉水一定在城外二十里处列阵，既防偷袭，又可相互呼应。除非骑马，快速穿过西魏军营垒间的间隙，否则陆路是逃不出去的。一早传来消息，大江往东一面，已被西魏战船封锁，乘船东下已不可能，而大江上游的巴蜀早在去年就落入西魏之手。说白了，现在的江陵就是一座被围困的死城。既然局势不可逆转，那也只能佯装镇定，继续读书。

意玄见街坊邻里均大门紧闭，甚是无趣，便早早去睡了。他对老成持重的二哥极为信任，哥哥说不必逃，他也不问原因，就听哥哥的，踏实地睡了。家里的管家奴仆，早就跑得一个不剩，各自避难去了，问玄碍于身份不便强留，猜想他们明天看到西魏大军，自然就会回转回来，想到此，他心中有些于心不忍，这些管家奴婢如果不是为了伺候他们兄弟二人，也不必身处江陵这样的险地。

戌时三刻起了点风，将蜡烛吹得忽明忽暗。他正要起身关窗，砰得一声巨响，窗口横着飞进一个人来，重重地砸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人是个男子，赤身。浑身被灼烧得焦黑，几乎面目全非，而且他的左手，少了两个手指，更是一片血肉模糊。他往窗外张望，哪里有半个人影？这人难道是凭空飞进来的？

顾不及疑惑，救人要紧。他先取来凉水，先扒开那人的嘴喂了一点。又提来两桶清水，轻轻浇在他的身上，全身冲洗过一遍，拿出湿润的布，轻轻地抹拭，最后提着灯笼去了后院找了七八味日常种的草药，捣烂出汁，细细涂在他的左手。最后他端详了这个男子一回，忽然想起了什么，心中暗道：“怎么会是他？“

蔺少秋感觉身体清凉，灼痛感减轻了不少。过了片刻才能睁开眼睛，见自己在一个书房内，竹椅竹凳，竹子做的书架上堆满了书卷。一个年轻人托着腮帮子，蹲在自己身边直直的盯着自己，像看个怪物。

“为何如此看我？”

“如果有别人从外面光着身子飞进来，我也会这样看着他。何况大叔我们昨天白天刚刚才见过。”

“怎么会在这里？”在面前的不是师兄弟们，而是昨日被他以灵力探测过，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少年。

谢问玄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转而问道:“您是被什么灼伤的？”

“被雷劈的。”蔺少秋勉强答道。

“被雷劈的？竟然没死？“谢意玄踏进书房：“哥，刚刚砰得一声巨响掉下来的就是这个大叔吗？”

“是啊，也吓了我一跳。”问玄答到。

“大叔，你是从窗户飞进来的吧，莫非是仙人吗？你认识我大哥吗？他叫谢敬玄，我刚才睡着了，被你砰得一声吵醒，不过想我二哥在，就不着急来看你，这会才来看热闹。如果你是仙人，是不是也能带着我们从窗户飞出城去呢？”他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通。

问玄喝到：“先生是长辈，你怎可如此无礼？先生在病中，我们不该太过打扰。随我去吧。“说着便扯着意玄往门外走去，但一句话让他们停住了脚步。

“我认得谢敬玄。”

“大哥在哪里？”谢问玄与谢意玄同口问道。

蔺少秋的回答很简短：“死了！……”

换来的是长长的沉默。

沉默是安静的，安静到了极致，人可以听到很远很远的声音，隐约是呐喊，隐约是马蹄声，隐约是箭矢破空的声音，隐约是滚木礌石下落的声音……西魏军的攻城开始。

攻城的声音，持续了三天三夜，城内没有人能睡着。等待死亡是最大最漫长的恐惧，城里的每一个人都笼罩在这种恐惧中，这种恐惧甚至带上了一点幽闭的色彩，每家每户的院墙外是因为宵禁被锁住的坊墙，坊墙外面被无数巨石轰击破碎的城墙，城墙外面是被尸体填满的沟壑，沟壑外面是攻城军筑起的土围。

城内开始有偷盗、有、有抢劫，人死之前，或许安然，或许疯狂。但缓慢的幽闭中等待死亡的过程，已经让越来越多人陷入了疯狂。谢问玄没有疯，但他非常害怕，大哥已经死了，不管他是拯救万民，还是引来灾祸的破誓者，他已经死了。家人只剩下自己和弟弟，困在这城里或许也要死了。

三弟很害怕，时刻跟着他，他也很害怕，时刻不让自己的手停下来，而让自己繁忙最好的方法，就是照顾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病人。在城里找来各种草药，剁成药泥一点点的敷上，每天三次换药，并用蒸馏过的水，一寸寸的清洗伤口。在兄弟两的照料下，蔺少秋的身体渐渐恢复，但几次尝试调动身体中的灵气都以失败告终，闪电在瞬间就击碎了他的经脉，他的灵能甚至比他十岁开始修行时更加的微弱。如果还能有一些力量，哪怕只够他勉强御剑，他也想将这兄弟两救出死地。

现在的窘境是始料未及的，按理说通灵指环只会带他去离他最近、灵力最为相近的人那里，虽没有试过，但必然是他的授业恩师。唯一的解释是上次注入谢问玄体内的灵力，依旧有一部分残存在他的经脉中，才会将自己引来这里，莫非他真的是虚谷质……

这一夜，换过药，夜已深了，攻城的喧嚣还没有停息，砍杀声似乎比往日更近了一些，三人对视无言，问玄依旧拿出本书，假装在看着，书里的字每一个都认得，却无法连成任何的涵义。他仰头看着窗外，见北方的天空忽然由黑色慢慢的转为红色，皇宫内城燃起了熊熊的烈火，高高的火焰映红了天空，照亮了整座江陵城。

是日，江陵城破了！皇帝焚烧皇宫，携太子出降，被他的亲侄子岳阳王用土袋活活地闷死。这是五年内，大梁死掉的第三位皇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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