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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罪与罚2（第16页）

“这是肯定的！肯定会捉他归案！”

“好哇！您亲自出马吧！您能得心应手吗？怕是得累死您！因为对你们来说，所谓关键处不过是据此去判断——此人是否可能挥金如土？因为一下子暴富了——一定是此人！单凭这个，你们就会判断失误。”

“但他们毕竟会这样去做！”扎苗托夫说，“他们把人杀死是拼了命干的！结果当他们在酒铺得意地推杯换盏时却马失前蹄地被捉个正着！您以为人人都如同您这般高智商吗？未必。换了您，您是肯定不会一头扎进酒铺子的，对吧？”

拉斯科利尼科夫拧紧双眉，他歪着头，盯了扎苗托夫一眼，“您还挺不知足的！真的想了解假如换成我，会如何操作的？”他显得有点儿生气。

“还真的想了解一番呢！”扎苗托夫点点头，不像开玩笑，而且表情严峻，口吻很坚定。

“真的？”

“真的！”

“行，听我描述，”说着，拉斯科利尼科夫再度将他的面孔一点一点靠近了扎苗托夫的脸庞，仍旧是专心致志地盯着他，仍旧是窃窃私语般，扎苗托夫忍不住抽搐了两下。“我呀，我就这样做——当我将钱与其他物品拿到手后，从现场走开不乱跑乱蹿的，找那么一个类似于菜地、果园的地方，位于极少有人注意更莫提及光顾的荒郊野外。那地方当然肯定早就物色好的了。最好还有道墙挡着，再从墙的犄角旮旯处找到一个压在土坑上的大石块，对，几乎有一点五普特重的大块石头。于是，那些得手的财物当然包括钱哪，就统统被我搁在土坑里面了，然后再将大石块挪回原处，外表再垫上土，别忘了把松土填实一些。好了，走人！哈哈，365天，三个365天我也不管它！谁去找，找去好了！钱，花干净了！”

“简直是个狂人！”扎苗托夫情不自禁地喃喃着，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把自己与拉斯科利尼科夫拉远了点距离。只见此时的拉斯科利尼科夫，双目发出刺人的光亮，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嘴唇一动一动，偶尔还会哆嗦几下。他再次试图挨着扎苗托夫，轻轻颤动着双唇，但半个字也没吐出来；不到一分钟，他心里清楚，但行为失控。此时此刻，他的唇齿之间，有那么至关重要的一句，会不受约束地、仿佛那个受到外力冲撞后上下跳动的门钩似的，随时随地脱口而出！如同脱缰的野马，如同卸去闸门的水流！

终于，他开了口，“我要是真的杀了那个老太太跟那个叫做莉扎薇塔的呢？”话一出口，他又开始后悔。

扎苗托夫看着他，面色煞白。他试图挤出一点点笑，可笑得怪异。“这……好像不太可能吧？”他的声音低得就如同自言自语一样。

“现在，您终于认定这是真的了？难道不对吗？”

“不对！当然不对！我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不相信。我一点也不信这种推测会是真的！”扎苗托夫连声表白。

“小鸟终于落网了！如果现在你才比任何时候更不相信，那就证明在此之前你对此是深信不疑了？”

“唉呀！这是怎么说的呢？”扎苗托夫十分尴尬，“莫不是您故意编好箩筐，等我来钻吗？”

“您还怎么辩白？那天，我一离开办公室，你们就开始议论我什么来着？还有，炸药包似的中尉，在我犯了病后还要反复追问我？”说到这里，他又招呼那个服务生，“过来，买单！”说着抓上帽子，准备起身离开。

“先生，一共收您三十戈比。”服务生答道。

“喏，这是赏你的小费，二十戈比。”边说他边颤动着手，那只手捏着钞票，冲扎苗托夫叫着，“瞧瞧，多少票子？两张红票子，一张蓝票子，哈，二十五卢布哎！这票子不会是风刮来的吧？再瞧我这浑身上下焕然一新，怎么变的？您恐怕不会不清楚我以前是连一个戈比都没有的穷光蛋啊！你可以去问那个女房东——哎呀，东拉西扯得不少了！这样吧……后会有期……”

他带着难以自控的战栗离开了，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兴奋剂，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兴奋得要发疯，但又郁郁寡欢和疲惫不堪。他刚才的不能自控的疯狂，扭曲了他的面孔，使他一脸的病态。

外界对他的首次强烈刺激还有他内心的愤愤难平，都使他潜在的精神劲儿多多少少被激活了一些，但伴着愤怒慢慢化为乌有，那点体力与精神也荡然无存。

扎苗托夫独自原地不动呆坐了一段时间，他的大脑在不停地运转，刚才拉斯科利尼科夫的表现，不经意间，使他对那个凶杀案件的认识有了新的转变，而且他坚信自己这种转变之后的判断。

“简直愚蠢到家了！这个伊利亚·彼特维罗奇！”他心里说。

拉斯科利尼科夫刚打算伸手拉通往街头的那扇门，就被正往里走的拉祖米欣碰到了。尽管近在咫尺，却各怀心事，彼此都未注意到对方，结果差点撞个满怀。于是各自定睛直视对方，片刻之后，拉祖米欣大吃一惊，继而怒火中烧，双眼几乎要蹿出火苗来。

“上帝！到处找你！你却跑到这里来了！”他吼叫着，“你不是躺在床上吗？竟然能够跑出房间！我找你找得眼冒金花，沙发下面，楼顶上边，就差把房间翻个底朝天了！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娜斯塔西娅呢！……可结果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把实情说清楚！说呀！”

“什么实情？好吧，实话告诉你们，是我烦透你们这些人！我就愿意一个人清静清静。”拉斯科利尼科夫语调平缓。

“一个人？呸！你这个白痴！你不是爬不回去！应该再结结实实地把你捆绑起来，对！再上把锁！”

“哦，亲爱的拉祖米欣，”拉斯科利尼科夫尽可能将口气缓和下来，“唉呀，你又何必劳神费心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并不想接受你的恩惠……你的呵护：你起床了吗？你不是面无血色吗？你不是几乎窒息吗……你说，你跑到‘水晶宫’干吗去了？说啊！”

“放开我！我要离开这儿！”拉斯科利尼科夫说着，打算侧身走开。

但恼怒的拉祖米欣一把使劲拽住了他。

“你还有胆量‘离开这儿’？还想让我‘放开’？”

“哼！我这就准备告诉你，你的关怀，你的照料，对我来讲，承受起来异常痛苦！一开始，你就没有必要费力到处寻找我，真的，我其实觉得生不如死！今天，这里，我再告诉你一遍！你的这份关怀备至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一种刑罚！我……真的厌倦极了！你希望你关心的人有这种感受吗？确实，你的过分关注其实对我的身体并无益处。不是吗？我老是生气烦躁啊。佐西莫夫做得不赖，他不愿看到我气鼓鼓的样子，所以他离开了。求你了，你真的放我一马好不好！再说了，你又凭啥限制我的行动、约束我的自由？你瞧，我言谈举止，思考问题，哪一点不正常？拜托了！我到底怎样才可以摆脱你对我的监控与束缚呢？我明白你是在为我着想，为我好，可似乎……咳！只当我是个绝情薄义的小人，只当我不够哥们儿吧！求你们，我求求各位，放了我，饶了我，行不行？”

他最初的语调竭力保持平和、缓慢，但说着说着，还是情绪失控，喘着粗气，扯着嗓子，如同不久前对付卢任时的情形。拉祖米欣愣了愣，终于松开了拽着他的手。

“随你便！滚蛋！”他若有所思轻声说。可当拉斯科利尼科夫转身真的打算离去时，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大叫，“喂，你听着啊！你们这群家伙，个个最拿手的就是说大话、空话！哼，有了点什么麻烦事，只会咯咯嗒咯咯嗒地叫个没完没了，像只刚刚下了蛋的老母鸡似的！而且啰啰嗦嗦的也没有半分自我思考的内容，尽是一些对他人观点的克隆！难道说你们不是血肉之躯吗？难道说你们个个是蜡像木头人？算了，我对你们每一个人都不会再信任！你们最明显的特色是什么？哼！是你们根本不能叫做人！喂——”见拉斯科利尼科夫还打算挣脱离开，他把音量扩大成两倍，“等我说完！我乔迁之喜你并非不知道吧。到时会有许多客人过来，可能这会儿都到了。家中我老舅在应酬着——罗佳，你是个机灵鬼儿，我知道，你绝不是笨蛋！你要是承认自己不是笨蛋，现在，应该跟我一道回去！你与其盲目地到处瞎走，不如到我家去，哪怕坐着等到天明呢！回去吧！帮你重换一个有柔软扶手和靠背的椅子……有！房东肯定有这样的椅子……然后呢，跟朋友们边喝茶边聊天……当然，你也可以躺着，在沙发上躺着吧……也不影响咱们聚会……佐西莫夫肯定也来。你说呢？”

“我不想回去！”

“闭嘴！”拉祖米欣大喝一声，“你现在对自己的言行尚无法支配！由不得你想不想！再说——我以前也常常与他人这般争执过，吵闹过，不计其数。事过之后，内心后悔，便主动去跟对方讲和——你听着，别忘了，那是波钦科夫的屋子，在三层……”

“亲爱的拉祖米欣，您是不是宁愿挨上几下拳打脚踢，也要坚持你那副救世主的做法？”

“打我吗？踢我吗？笑话！不是我吹，谁妄想如此——哪怕只是一闪念，我就叫他满地找牙！记住记住，四十七号，位于官员巴布什金的宅子中，是波钦科夫的屋子……”

“说不去就不去！”拉斯科利尼科夫掉转头。

“小子！你会来的！我敢发誓！”拉祖米欣指着他大声嚷着，“否则的话，你……是我，绝对与你情断义绝！嘿！听到没有！还有，那儿有没有扎苗托夫啊？”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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