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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罪与罚6（第6页）

“您现在要离开是因为要去会女人吗？”

“是的，我有一段艳遇……不过，现在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事情。”

“您现在在这样污浊的环境中是不是已经无力自拔了啊？”

“难道现在您也想要获得这样的力量吗？呵呵，您让我很惊诧。虽然我知道您是一个席勒主义者，您和我大谈美学和理想主义，我知道一切都是这样的，都是合理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真的使我觉得奇怪了，但是这也确实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唉，我现在时间有限，不能和您详谈了，不过您确实是一个有趣的人。我想最后问您一声，您到底是不是喜欢席勒呢？我对他倒是很有兴趣的。”

拉斯科利尼科夫不由得对他有了一丝厌恶之情：“您可是真的很饶舌啊。”

“呵呵，是啊，我是真的比较爱吹牛，不过，我现在就不争辩了，就算我是喜欢吹牛的吧，我没有异议。可是为什么不吹牛呢？吹牛对于别人并没有伤害啊。我和妻子的七年婚姻生活都是在乡下度过的，我现在可以和您这样的睿智的人谈谈天，是我的荣幸啊。不过现在我刚才喝的酒发挥威力了，头很昏……对了，我对一个问题很感兴趣，不过现在我不想说……您现在是要去哪里？”斯维德里盖洛夫惊恐地问起来。拉斯科利尼科夫站起身来，对他的厌恶之情，使他胸中泛起一种胸闷气短的不舒适感受。这时候的斯维德里盖洛夫在他的眼中是一个世界上最为无聊的、最为猥琐的家伙。

看到拉斯科利尼科夫要离开了，斯维德里盖洛夫对着他请求道：“不要走啊，您再喝杯茶吧。我不再吹牛了，我现在也不再谈什么女人的话题了，我就是想和您谈谈另一个女人：令妹。我们可以好好地谈谈吗？我们可以这样打发剩下的时间啊。”

“好的，您可以说，不过希望，您……”

“请您一定放心，即使是我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空虚无聊的人，对于令妹我也是只能产生深深的敬意和爱慕之情罢了。”

四

“正如您所知的，”斯维德里盖洛夫对着他说道，“因为我四处欠债，一无长物，所以被关进了债务拘留所。具体的情况我就不详述了。您所不知道的是当时玛尔法·彼特罗芙娜是怎么把我从拘留所赎出来的。当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的话，您不知道她会糊涂到什么样的境地。她是一个很正直、聪慧的女人（但是她确实也没有受过很严格的教育），您知道，这个爱吃醋的女人对我大喊大叫了一通，责备了我很久，竟然决心对我采取宽容的态度，和我约定：一旦结婚的话，我们就要履行合同上的义务。不过使我感到困扰的是：她比我年长很多，而且还常常在口里噙一朵丁香花。我虽然是一个小人，但是我也很坦率，我直截了当地对她说，我不可能对她百分之百的忠诚。我的坦率，使她气愤异常，不过她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喜欢我这样冷酷的坦率，她对着我说：‘既然您事先告诉我这些事情，我也是知道您是不准备欺骗我的了。’我想，对于这样一个妒火中烧的女人来说，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不容易的了。她哭了很久，在此之后，我们之间订立了一个口头的君子协定：第一，我绝对不会遗弃我的妻子，永远是她的丈夫；第二，没有我妻子允许的话，我不可以找情妇；第三，我永远不会有固定的情妇；第四，作为交换条件，玛尔法·彼特罗芙娜要允许我有和女仆勾搭的权利；第五，我绝对不能爱上一个贵族阶层的人；第六，万一我产生了不该有的真挚爱情的话（当然这是绝对不可以出现的），我就必须要完整坦白地告诉她。其实，对于最后一点，我知道我的妻子一直是很放心的，因为她是一个聪慧的女性，她知道我是一个花花公子，是不会对什么人产生那种真正的爱情的。但是实际上聪明的女人和妒忌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可是问题就在这里，要是对一些人产生评价的话，就首先要去掉早已既定的或主观臆测的看法，我们就必须要对于在我们周围所习见的事物和人作出一种没有偏见的评价。我相信，根据我对您的了解，我知道您是会作出公正的评价的。也许您现在已经听说了关于我死去的妻子的一些传闻，其中一定很多都是滑稽可笑的事情。但是即使她是有一些很可笑的习惯，我还是对我给她造成的苦难表示深深的歉意。我觉得一个贤良的妻子死去之后，她的最为温存的丈夫在她的葬礼上致以深切的哀悼，就已经足以表达他对她的哀思了。在我们发生了争执的时候，我总是缄默不语，对于这一点她甚至是很自豪的，因为我是一个有绅士风度的人。可是对于令妹，她还是没办法与之和谐的相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胆量请这样一个美女来作我们的家庭教师。我后来得出的结论是：我的妻子是一个很敏感和多情的女人，她自己最后都没办法不爱上您的妹妹。而且您的妹妹也确实很可爱！在我第一次看到令妹的时候，我就有了这样的印象，而且也有了不祥的预感。于是我打定了主意不再看她一眼，可是我的妻子自己先挑起了事端。她不断地对我夸奖着您妹妹，我对她的赞美不置一词，她甚至还为此生了我的气。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啊！我真的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嗯，同样的，我妻子把我的情况都一股脑儿地告诉了令妹。她有个很讨厌的习惯就是总是把我们家一切秘密都告诉别人，她不断地对着别人抱怨我的种种不是，现在遇到了这样的一个新的朋友，她就很兴奋地去把我们家中的一切东西都告诉她了。我想她们谈天的时候，一定是把我的一些不愉快的而且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都告诉她了。我想令妹对于我的一些不良行为都了解了，而且我也知道您也知道这些故事的了。”

“是的，我知道这些事情了，卢任指控您，说一个孩子的死亡是因为您，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哎呀，请您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这些都是让我感到羞耻的事情。”斯维德里盖洛夫略有些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推脱道：“如果您对这件无聊的事情有强烈好奇心的话，我什么时候再给您详细地谈谈吧。现在我的确没时间和您继续这个话题了。”

“对了，还有一个乡下的仆人的事情似乎也和您有关系，是不是这样的啊？”

“请不要再说这样的问题了，我现在听到的够多了。”斯维德里盖洛夫对他的话又感到不耐烦了。

“是不是这个人就是您提到过的那个死后给您装过烟斗的仆人啊？是您对我说过的那个吗？”拉斯科利尼科夫也有些发怒了。

斯维德里盖洛夫仔细地看了看他，拉斯科利尼科夫似乎看到在对方的眼睛里闪现了一道亮光，并且有一种邪恶的神情出现在脸上，但是同时对方又很好地把这种情绪控制起来了。斯维德里盖洛夫很客气地说着：“您刚才提到的这个仆人确实就是我所说到过的人。似乎您对他有很强烈的好奇心啊，我认为我的义务是解答您的疑问，我一旦有了合适的时间，一定会很好地回答您的问题。可是我现在觉得我会被看成是什么富于罗曼蒂克色彩的人物，我死去的妻子对您的妹妹讲了很多关于我的有趣而且很神秘的事情。您看看我现在多么感谢我的亡妻啊，我不知道我在您的妹妹心中现在是什么样的形象了。不论她产生什么样的印象，我想对于我来说都不是有害的。虽然您的妹妹会厌恶我，但是我总是一副忧郁的神情；虽然我是这样的猥琐，但是我在您的妹妹心中也激起了怜悯之情。而您知道，一旦一个漂亮的女性心中有了一种怜悯之情的话，这对于她来说是最为危险的事情了。她总是想要在这时候挽救‘他’，开导‘他’，使‘他’重新站起来，开始建立信心，树立崇高的理想。是啊，大家都知道，常常会在女孩子的心中出现类似的幻想，这些都是很自然的。我也很快的有所反应了，您看她将要自己跳进来了，我能不欢迎吗。可是，现在您为什么要皱眉呢？是表示您对此的厌恶吗？没什么的，您知道，事情并不像预期的那样。（天啊，我是不是喝酒过量了啊？）您要知道，从很早开始，我就是为她感到不公。为什么命运不让您的妹妹生活在公元二世纪或者是三世纪的西亚，当一个王公贵族或者是执政官的女儿。毋庸置疑，她一定会成为那群虔诚的殉难者中的一个。同样的，一旦要是有人用烧红了的铁钳灼烧她的胸脯的话，她也是会面含笑容地忍受，这些都是她心甘情愿去做的。而在四、五世纪的埃及，她会自愿地到沙漠去过隐居的生活，过上三十年，她靠着草根、对于宗教的狂热的信仰和幻想来打发时间。她总是自己追求为他人受苦受难，如果有什么人剥夺了她受苦的权利，她一定会痛苦得自杀的。我曾经听到过一些有关拉祖米欣先生的逸事。听说他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知书达理（甚至可以从他的名字来看出他也许还受到了教会学校的教育），既然这样的话，他就承担起保护您妹妹的责任吧。总而言之，我觉得我了解她，并为此感到无比的荣幸。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是比较容易轻信，并且目光短浅，看不到事情的实质。天啊，为什么您的妹妹长得如此美丽啊？这完全不能怪我啊，我是纯粹出于我的内心来对您的妹妹产生兴趣的，我知道您的妹妹是很贞洁的，甚至达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虽然她冰雪聪明，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她的贞洁达到了极端，这是对她有害的，确实是这样的。）这时候我家里来了一个姑娘，叫做巴拉莎，她有一双黑色的眼睛，来自另外一个村子，她是个小保姆，是我从未见过的。她貌美如花，但是却智商不高。她终日泪光莹莹，大喊大叫得到处都可以听见，结果我和她最终发生了一次争执。有一天用过午饭之后，您妹妹专门选了一个和我单独相处的时间，对我进行开导。她在花园的林荫道上找到了我，用闪闪发光的眸子看着我，对我说不要再伤害可怜的巴拉莎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的交谈。我对于这个难得的机会当然不会放弃，我竭力装出了一副尴尬和惊讶的样子，以博取她的同情。我做假很像那么一回事，结果她和我就开始交往起来了。她跟我秘密的交谈，并且还有劝谕和开导，以及请求和央告，甚至还为了我而流泪。您看，甚至还流泪了……当一个姑娘要拯救别人的灵魂的时候，她是多么的激情澎湃啊。我把这些都归结于命运，我想装成一个悔过自新，有崇高理想的人，最后还使用了一个对于女性而言十分有效的方法来，这个方法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很简单，这就是——阿谀奉承。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刚直不阿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了。同样也没有什么是比阿谀奉承更加容易的了。忠言逆耳，即使是掺杂了一点点的不真实的成分，都可以被别人感受出来，从而带来不和谐的音调，产生不愉快的情绪来。对于阿谀奉承来说，即使有百分之九十不真实的成分在内，对于听者而言也是可以接受的，人们会感到愉快，即使其中让人感到有一点肉麻，人们也可以接受。这个论断是屡试不爽的，即使是面对一个单纯的少女，这样的伎俩也是可以生效的。更别说一般的人了。有一次，我和一个有夫之妇调情，她本来是一个忠于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的贤妻良母，可是却被我勾搭上了。现在想起这件事情来，我还觉得好笑。这真的是让人开心的事情啊。这个太太的确很高尚的，起码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我略施小计，对她表达了我的爱慕之情，她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我是这样不遗余力地奉承她，以至于我只要是使她和我握手，或者是看我一眼的话，我就在心里十分的愧疚了，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被我强迫的，她是作出了反抗的，是从心里抵制的，如果不是我不怀好意的动机，我是什么也得不到的。而由于她的天真，不能预见到勾引她的阴谋诡计，最终无意中失去了忠贞，诸如此类——最后，我得到了一切我所要的东西，可是这个太太却在内心仍然相信她自己是很对家庭忠贞的，她对于丈夫和孩子也是尽了义务的，她的堕落是出于无意识的。当我向她宣布，我是真诚地相信她也是和我一样在堕落中寻找欢乐的时候，她暴跳如雷。我死去的妻子也是这样，爱听奉承，如果我在她生前这样做的话，她一定会把所有财产都留给我（不过现在，我知道我的酒也许真的是过量了）。现在如果我告诉您，我的这套伎俩对于您的妹妹来说也生效的话，希望您不要恼怒。不过我还是很傻，我自己太性急了，以至于最后把整件事情搞砸了。以前，阿芙多季娜·罗曼诺芙娜就曾经好多次（特别是其中有一次）向我抱怨了，她很讨厌我的眼神。这个说法您相信吗？总而言之，最后我的眼睛里克制不住燃烧起了一种火焰，一种使她感到恐惧的火焰，她甚至对这样的眼神感到憎恨了。具体的细节问题，我们就不要细说了。就是从这开始，我们就不再往来了。此刻，我又做了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我用很粗暴的方式嘲笑了您的妹妹对我所做的一切教诲和劝告。这时巴拉莎又一次登场了，并且还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哎呀，如果您在一生中曾经看到过您妹妹的眼睛的话，您就可以知道有的时候，她的眼睛像是宝石一样的闪闪发光。现在我是喝了一杯酒了，不过我是‘酒后吐真言’。请您相信我的真诚。我在梦中是真的看到过这样的眼睛了，就连她的衣衫沙沙作响的声音，都可以使我发狂。真的，我是为她发狂了。我是很恳切的想要和她和解，可是这对于她来说是不可能的。您想想看，我当时做了一些什么疯狂的事情啊。我从未想到过，我会这样的失去理智。一定不要在失去理智的时候草率作什么决定。罗季昂·罗曼诺维奇，我本来是考虑到您的妹妹是一贫如洗的（对不起，我本来不是要说这个的……也许我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吧）。总之是自食其力的，并且您一家都是依靠她的（天啊，您又皱眉了……），于是我在这样的情形下作出的决定是把我的钱（当时我手头有三万卢布）都送给您的妹妹，请她和我一起私奔，即使是逃到彼得堡也是好的。当然了，我还对她海誓山盟，许诺要给她永生的幸福。您知道吗？当时我对她的爱情已经达到了这样的程度，只要她开口说要我杀死我的妻子，我都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是结果确实另外一回事，玛尔法·彼特罗芙娜为她找到的佳偶是这样一个小官僚卢任，并且差点和他家混了，我听到这个消息，怒火三丈——这不就是和我刚才对你的提议一样的吗？是这样的吗？是吗？很对吧？我现在发现，您开始对我的谈话专注了起来……您真的是很有意思的年轻人啊。”

斯维德里盖洛夫急躁地用拳头捶着桌子。满脸血红，可以看得出来，他刚才喝下去的一杯多香槟开始发挥效力了，于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放厥词。对于斯维德里盖洛夫的行为，拉斯科利尼科夫感到十分怀疑。“嗯，现在知道了这些情形，我可以完全相信，您到这里来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我的妹妹有所企图。”他直截了当地对斯维德里盖洛夫说，希望可以激起他更多的怒气。

“天啊，请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令我知道您的妹妹对我是很讨厌的。”斯维德里盖洛夫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

“我深信我的妹妹是很讨厌您的，不过现在问题不是这个。”

“您深信她很讨厌我吗（斯维德里盖洛夫眯着眼睛，嘲讽地笑着说）？您说得很对，她是不喜欢我的；可是对于情人或者夫妻间的事情来说，这些都是不可知的因素。这里有很多东西是唯有他们两个人才可以知道的，您真的可以断定您的妹妹对我一点好感也没有吗？”

“根据您刚才对我所说的这些话，我知道您对我的妹妹还有企图，而且是有一些计划的，我要提醒您，这些都是卑鄙的打算。”

“什么？就是我刚才随口说出的这些话吗？”斯维德里盖洛夫惊慌失措起来，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他说的意图的形容词。

“您为什么……比如说，这么害怕我说的这些话呢？现在您为什么要大吃一惊呢？”

“我表示了害怕和吃惊吗？我怎么没有意识到啊，亲爱的朋友，倒不如说您是怕我的。这是多么的荒唐啊……不过，我现在是喝醉了，我差点又酒后失言。好吧，就来点水吧。”

他一把抓起了酒瓶，毫不犹豫地把它扔了出去。这边，酒馆的跑堂就上了水。

“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斯维德里盖洛夫说道，一边把毛巾沾了水盖在头上，“我决定说一些有意义的话了，希望可以打消您的疑虑，我要结婚的消息您知道了吗？”

“是的，我以前就听您说到过的。”

“哦？是吗，我都忘记了。不过当时我还是不能确定我是不是要结婚了，因为当时我和我的未婚妻还未曾谋面呢。现在这个不再是一个构想了，我现在和我的未婚妻已经见面了，而且事情基本上是办妥的，要不是因为我此刻的事情比较紧急的话，我就带您去见见她了。我也希望您给我一点建议啊。不过现在我就剩下十分钟了，您看看手表，现在时间是到了吧。我也是很想给您讲讲我的未婚妻的事情，这的确是很有意思的……您又要去什么地方了？现在要走了吗？”

“不是的，现在我不走了，我改变主意了。”

“是真的不走了吗？我倒是要瞧瞧看。我就带您去看我的未婚妻，这是真的。不过现在还是不行，现在您不是要走了吗？我们的方向刚好相反。您知道列斯莉赫吗？就是我现在的房东啊。您听说过她吗？哦，您一定在回想这个被人所议论的女人，说她家中的一个小女孩冬天跳水自尽了。这个故事您知道吗？我的婚事就是这个女人帮忙的。她说现在我这样落落寡欢的，还不如暂时打发一下时间。我确实很寂寞，您以为我很快乐吗？不是这样的，实际上我很忧郁，常常独处。可是这个列斯莉赫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我要告诉您她的打算：等我厌倦以后，我就会离家出走，这时她就可以操纵我的妻子；当然是在我这个阶层的，而且还要高于我的阶层。她告诉我，有个退休的官吏，身体虚弱，整天在安乐椅上打发时光，是她的父亲；还有个母亲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太太。他们的儿子在外省的什么地方任职，很少关心他们。女儿也嫁人了，从来不来照顾他们。这里还有两个年纪尚幼的侄子，自己最小的女儿还没读完中学就辍学了。再过一个月她才到十六岁，也就是说，再过一个月她就可以成亲了。她的丈夫就是我。我就去他们家作女婿了，您看这是多么滑稽啊。我的基本情况他们也是知道的：庄园主、鳏夫、贵族出身，有一些社会关系，还有一点资产——我都已经五十岁了，她还只有十六岁，可是这又有何妨呢？谁会说三道四呢？呵呵，这些条件是不是很诱人啊？要是看到我和她父母说话的情形，您就知道了。她出来了，还给我行了屈膝礼，穿着一件短的连衣裙，像一朵含苞欲放的鲜花。她的脸庞通红，像是彩霞一样的耀眼（我把这样的赞美告诉了她）。我不知道您对于女性的审美标准是什么样子，但是照我看来，十六岁还是一个小女孩的神情，看她的眼睛，羞怯的眼泪——照我看，这些都是胜过了美丽的东西。何况她还是一个美貌的女孩子，浅色的卷发，丰满的嘴唇，一双小巧的脚——真是一个美女！嗯，我和她认识了，我声明，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第二天，就是前天，我们订婚了，请为我们祝福吧。从那以后，我一去她家，就把她抱在我的膝盖上，舍不得放下来……她时不时地脸红了，像是朝霞一样的美丽。我不断地吻她，她的母亲也在一旁提醒她，说这是她的丈夫，应该如此对待她的。总而言之，一切都是很好的，我感到，现在我作为一个未婚夫，比我作为丈夫的时候更加让我开心。这就是所谓的‘自然而真挚的感情’吧。我和她谈过几次——这可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她看我的眼神真是令人迷醉！你想知道她的小脸是什么样吗？啊，她的脸多么富于幻想啊，简直跟拉斐尔的《西斯廷圣母像》一样，怀有狂热的信仰，闪着悲伤而灿烂的光辉，真的，她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我们刚刚订了婚，我送了她很多礼物，价值不菲，有珍珠项链、钻石首饰，还有一个很大的专门用于梳妆的银质梳妆盒——她看到这些很高兴，美丽的小脸都涨红了，激动得流泪，坐在我的腿上，热情地吻我（这是第一次这样），她说，要做我的百依百顺的忠贞的妻子，要使我永远幸福，献出自己的一切，献出自己的一生。作为回报，她所要的就是我对她的尊重，此外的任何东西都不重要。您不得不承认，一个十六岁的可爱的女孩子，由于少女的羞涩，脸蛋红润，泪光盈盈，和你单独在一起，说着对你忠贞的话，这是多么的动人啊。是很迷人的，对吗？也是值得的，对吗？喂，请听我说话啊，喂……嗯，我们一起去我的未婚妻家里吧，哦，不过不是现在。”

“从您的话来看，您是因为她和您在文化修养和年龄上的差距，使您对她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但是难道您真的要这样进入婚姻吗？”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关心自己的话，就要学会欺骗自己，谁要是能过的比较好的话，就是这些比较善于欺骗自己的人了。哈哈，您为什么一定要作一个清高的人呢？请饶恕我吧，我多嘴了！我确实是要忏悔的。嘿嘿！”

“可是，您还是安置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的孩子们啊……不过，您这样做是有您的道理的，现在都是可以理解的了。”

“一般来说，我是很喜欢孩子的，”斯维德里盖洛夫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说道，“我还可以把这方面的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告诉您呢。要知道现在这件事情还没结束呢，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去了那些风月场所，我离开那里七年时间了，我急急忙忙地就跑去了。您大概也知道，我并不急于和自己的熟人会面，同时也不是着急去找我的朋友们。我现在是尽可能的不去和他们见面。您要知道，我在乡下的时候，对于这些神秘的场所是多么的向往啊，痛苦地思念着这个地方，要是谁了解了这些地方，谁就可以在这些地方发现很多新的东西。天啊，人们在酗酒，受过教育的年轻人由于无所事事而沉湎于幻想之中，从而对于周围的一切都十分的冷漠，对各种理论也是半知半解，自己没有独立的思想。而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犹太人，他们把储蓄起来的钱都用来花天酒地了。人们都过着这样的无羞耻感的生活。在彼得堡，我又闻到了熟悉的堕落的味道。我来到一个舞场，这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而实际上我是对于这样的气氛很欣赏的）。在这里，我们大跳康康舞，这些在我的年轻时代是没有的。是啊，这些就是社会的进步的表现呢。忽然，我见到一个年龄在十二、三岁左右的女孩子，她正在和一个善舞的人一起跳舞。这个人正在她的对面，她的妈妈就在舞厅的角落里。您要是知道康康舞是一种什么形式的舞蹈，您就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孩子会哭泣了。小姑娘很害羞地哭泣着。这个舞技很好的人抱着她，在舞池里旋转着，并且还表演了各种各样的舞姿出来，其他的观众都在哈哈大笑，高声的喊叫着：‘好啊，好啊。这样的表演才够漂亮，不要带孩子来看舞蹈就是了啊。’这些人这样安慰自己是不是合乎道德的，这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不过是一个过路人。我选择了一个靠近她的母亲的座位，对她的母亲说我是一个外地来的人，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粗暴，对人一点也不尊重，对于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羞耻和有道德。我还告诉她，我很富有，我请她们乘坐我的马车回家。送她们回家以后，我和她们就成为了朋友（她们是住在二房东租来的小屋子里），她们对我说，她们也是刚来本地不久，对于她们可以和我认识感到十分的荣幸。我还知道她们一贫如洗，她们来此地的目的是为了在某机关处理一件事务。我表示乐意资助她们在此地的开销。我还知道了，她们之所以去这样的舞会，是因为她们误会了本地的风俗，还以为这样的一个舞会是真的教人跳舞的呢。我对这对母女说我愿意提供帮助，资助女孩去学习法语和舞蹈。她们对此十分的高兴，直到现在还和我保持了密切的联系……您要是高兴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见她们，不过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我现在不想再听您的什么风流的故事了，您是个道德败坏、无耻下流的登徒子。”

“席勒，您真的是一个席勒啊！‘何处无善行呢？’您是不是知道，我特意给您讲这样一些很龌龊的事情，来听听您的尖叫声，这真的让我很开心。”

“可是您自己对于您的行为没有感到好笑吗？”拉斯科利尼科夫说道，他看起来似乎很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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