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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罪与罚3（第15页）

“我很赞成这种说法，”他冷静地回答，“确实难免会发生这种事。傻瓜和爱慕名利的人最易陷进去，尤其是年轻人。”

“既然这样，那该怎么解决呢？”

“这个很客观，”拉斯科利尼科夫冷笑了一声，“但这也不关我的原因。眼下是这样，以后也不会改变。喏，他（他冲拉祖米欣点了一下头）刚说过，我同意流血。结果呢？比如发配、流放、苦役、法庭等等一切都给整个祖国带来保障——这又有什么可顾虑的？你们不妨去抓些盗贼来！”

“没问题，我们找到又怎么样呢？”

“他们应该遭受惩罚。”

“您说真得是非常动人。既如此，可他的人性呢？”

“你问他的人性干吗？”

“因为，是出于人道主义的思考。”

“一个有良知的人，如要发现了自己的缺点，他就应感到愧疚。这也是一种谴责——法律审判以外的刑罚。”

“可是，那些名副其实的天才，”拉祖米欣不解地问，“那些不凡的人如果杀了人，他们的内心就不该受到谴责吗？”

“干吗要用应该这样的词呢？这里面既没有可以，也不存在不许可。若是同情不幸者，那就应该承受苦难……而作为一个有知识和内涵的人来说，痛苦是正常的，他应承受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双重痛苦带来的压力。我认为，一个称得上伟人的人他就该体察到存在于人世间的凄苦，”他紧接着从他的思绪中挣脱出来补充了一句，而语气却有另一种味道。

他抬起头深沉地环视了大家一遍，嘴角掠过一丝笑意，拽起帽子。他的平静跟他刚进屋时真是判若两人，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全屋的人也都站了起来。

“嗳，你记恨我也好，不记恨也罢；也不管你生气与否，我还是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我确实给您带来不少麻烦！），我仅说一下不是太大的一个想法……只是担心会忘记……”

“没关系，您不妨说说您的想法，”神情庄重、面无血色的拉斯科利尼科夫就站在他的面前。

“你明白吗……没骗你，我都不知选择什么方式给您解释才合适……这个想法还不太成熟……关于心理方面的……它是什么那个……您写那篇论文的时候——你明白吗？呵，呵！难道没有把自己看作——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的那类人——也就是‘不平凡的人’，可以发表新思想和新见解——是说您的意识里，有没有这种结论？”

“完全可以如您所猜的那样。”拉斯科利尼科夫不屑一顾地回答说。

拉祖米欣欠了欠身体。

“既然如此，那么您肯定会自己拿主意——噢，因为生活的不顺心和遭受什么不幸，亦或是从人类的利益出发，也会超越阻力和障碍？啊，举例说，去杀人或者抢劫什么的……”

说着话他还用他的左眼向他眨了眨，并发声讪笑——和刚才一个德性。

“假设我超越了，我也不会通知你。”拉斯科利尼科夫分明带着火药味用一种非常傲慢的眼神扫了他一眼说到。

“哪里啊，我只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而已，为了吃透您的文章，也仅限于文字范围的一些思考，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去你妈的，眼下的用意已经够恶毒和下流的了！”拉斯科利尼科夫心中如明镜一般地已经看出了波尔菲里的险恶用心，他暗自骂道。

“那么我来回答你吧，”他很镇静地说，“我没有把自己划分到‘不平凡的人’这个群体中去，所以我也不是穆罕默德、拿破仑……当然也不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因此，我无法向你阐明您想要的答案，并给您解释我会采取什么动作。”

“您怎么这么说话，难道您不知道在俄罗斯，还有谁不把自己当成拿破仑的？”波尔菲里的语气明显委婉了，还多了几分讨好的成分。

“上个礼拜惨死在利斧下的那个名叫伊万诺芙娜的老妇人，行凶者大概正是某个未来的拿破仑吧？”扎苗托夫的话语总是不加遮拦和冒失。拉斯科利尼科夫没有吱声，只是很专注地眼都不眨地盯住波尔菲里。拉祖米欣不解地皱着眉头。其实，此前他已感到有些不对劲。他很生气地环视四周，非常不高兴地没有说话，坚持了好一阵子。拉斯科利尼科夫转过身，准备离开。

“您准备离开了！”波尔菲里很礼貌地说，还非常绅士地伸手过去。

“认识您真是特别高兴。说到您的请求，那没什么大不了的。您就按我说的那样打份报告。不过最好还是您亲自跑一趟……就在这两天里吧，您随便找个时间，当然明天也行。快中午的时候，我肯定在。我们会把一切都办利索……再聊聊……您也是去过现场的人，或许您也能给提供一些重要线索，也说不定……”他的语气让人感到很亲切。

“您准备把我当作犯人一样审讯吗？”拉斯科处尼科夫态度硬邦邦的。

“怎么会呢？您理解错了。您得明白，我不会错过任何有用的线索……我也和所有到那里做过抵押的人聊过……也都录了口供……可您，只剩下您……啊……是这样，顺便打个招呼！”他大声地喊叫着，情绪一下高涨起来，“我差点忘了，真是犯晕！”他转身对拉祖米欣说，“你忘啦，你老跟我扯有关尼古拉什卡的问题，你看我耳朵都被你缠出茧子来了……啊，其实我也知道，我也知道，”他又转身面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这个年轻人没问题，可是没办法，即便是米季卡，他也躲不过……关键的问题是：案发时经过楼梯的时候……对了，七点来钟的时候您在那里，对吗？”

“七点多点，”拉斯科利尼科夫口中重复着这个数字，显得极不愉快，在他看来，这句话是多余的。

“我是说，七点多的时候您从楼梯经过，在二楼的一套房子的门是敞开的，您看到了是吗？还有两个工人，他们正在刷油漆，说不定您能记得其中一个，对吗？这对他们很重要！”

“油漆工，没有，我没看到……”拉斯科利尼科夫在自己的记忆中翻看着，可他也预感到一种恐惧包围了他，绷紧的神经让他痛苦不堪，极力想猜出他将面临的是怎样的一个陷阱，担心会出纰漏，说差了，“没有，没印象，就连那房间的门是否开着也根本没在意……但我好像记得四楼（他已经猜透这根本就是专门设下的一个陷阱），四楼上的一户当官的人家在搬家……就是阿廖娜·伊万诺芙娜对面的那户……我印象中有四个军人从房间里抬出一张沙发，我靠在墙边让他们过去……至于油漆工……一点印象都没有……就连那房间的门是否开着也没太注意。好像……是的，没有开着……”

“唉呀，你搞没搞错！”拉祖米欣大声叫喊了一嗓子，好像听明白了什么，“油漆工油房子和凶杀案发生在同一天，而他却是在三天前去的那里，对吗？你还在那里瞎问什么？”

“噢！是我搞错了！”波尔菲里用手拍着脑门。“真是鬼打墙了，我被这案子给搞晕了！”他带着不好意思的口吻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我是想弄清楚那天七点多钟的时候是否有人看见他们在案发现场，必须搞清楚这一点，因此刚才我才那么……以为您能给提供点线索……谁知都搞错了！”

“因此需要仔细地查。”拉祖米欣不悦地说。

结果他们又避免不了再互相说些客套话。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也特别谦恭地将他们送出来。在大街上，他们两人都一直保持沉默，沉着脸谁都没有发言。拉斯科利尼科夫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也长出了一口气。

六

“我才不信！我没理由相信！”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拉祖米欣来回说着，极力想推翻拉斯科利尼科夫的解释。他们争论着便到了巴卡列耶夫的旅馆，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大罗芙娜和杜尼娅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们了。他们仍然争论不休，拉祖米欣还不止一次地停住，用激动的语言来强调自己的看法，这是他们面对面说这样尖锐的问题，所以他才显得那样激动和矛盾。

“随你的便吧！”拉斯科利尼科夫不耐烦地回答他，“你看问题总是那么片面，我可对每句话都是深思熟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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