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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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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妙玉去后，宝玉在王夫人处求情，被迎春的死信儿打断，宝玉自然随王夫人同到贾母房中流了一回眼泪。待到众人散了，又去王夫人院里，却被丫头插着手拦在门外，玉钏出来道：“太太说乏了，二爷请回去吧。”宝玉无法只得院里跪了半日，谁知王夫人见他践自己依旧全无怜惜之意，想单自己求情也是无可回转，便回房内和衣而睡，宝钗袭人皆不敢问。

转日醒来，见宝玉一切如常，且全不似往日怔忡，倒显得清明许多。宝钗道：“今儿是蝌儿和邢妹妹的好日子，我过会儿与太太同去贺喜，你去不去？”宝玉笑道：“我倒忘了，是该去贺贺的。”于是宝玉骑着马跟着王夫人、薛姨妈的轿子到了薛蝌的住处贺了半日，待回到贾府已是晚间，贾母见宝玉多喝了些酒，也就便命他夫妇二人自回怡红院中，不必再来侍候。宝玉喝的微醺，进了房内就拉着宝钗的手只叫：“好姐姐，好姐姐。”众丫头见此都避了出去，宝玉这里只拉着宝钗坐下。宝钗正不解何意，只见宝玉哭道：“好姐姐，亲姐姐，求姐姐好歹去太太那儿求个情。”宝钗更诧异，宝玉泪如雨下，哽咽着把他与妙玉如何互引知己，如何相互爱慕，又如何私定终身之情述了。宝钗顿时如被钟锤打了，愣怔在当地。宝玉见宝钗不言，还只叙些真情实感。又过一时，只见宝钗忽地站起身来，却说：“二爷怕是喝醉了，还是快些安置吧。”说罢撤手，回身就走，到房门前叫了丫头进来服侍，自己却往薛姨妈处去了，整夜都没回房。

宝玉见宝钗不理走了，哭得更加伤心，袭人等自然百般劝慰只不提，却说薛姨妈在新房安排薛蝌与邢岫烟的亲事，那夏金桂因薛蟠判了斩监侯，于前日大吵大闹要与薛家和离，再带走嫁妆。惹得薛姨妈气说，就是薛蟠死了，她也要守节，再别想出薛家的门。今儿见薛姨妈不在家便动了他念。原来那卉绢二月间生下一子，养在薛姨妈房内。金桂趁家中因薛蟠之事忙乱非常，让小丫头将卉绢叫出用棍打死，又命自己的陪房将其抬出埋了，自己则把孩子自乳母处抱到自己房内，那金桂哪儿有耐性哄孩子，不过让丫头照管。

待薛姨妈回家察觉，金桂只说那卉绢是自己不见了，想是看薛蟠眼看没活路，所以跑了。自己可怜这孩子没亲娘，所以抱来养，自己日后也有依靠。薛姨妈虽不情愿，但奈何金桂说的都是堂皇正理，也不好驳回，只得罢了。正要安寝，只见宝钗忽来了，薛姨妈见她面色料定有事，母女俩也里自然互叙心事。那宝钗却怕母亲再添愁烦，只得将妙玉一节隐去。薛姨妈知宝钗必不遂心如意，只是木已成舟也无可挽回。

这里惜春自见妙玉被逐出大观园，心里也明白必是有事，想如今不止宁国府就连这大观园也不干净了，想当日黛玉在潇湘馆住的好好的怎么就一定要回贾母院里，定是料到会有今日。于是惜春便拿定主意，也要搬到贾母院中住才好，于是带着奶母与丫头赭儿，出了园子到贾母处来。

正巧近日贾母等见前路难测，难得惜春的身份年龄都合适，众人便商议着怎么托个关系把惜春送到宫里去。这里正议着，惜春正行至廊下，一时便听见了，惜春心中大働，却一声不言语，带着奶妈丫头回到蓼风轩，让丫头打热水，拆头发，丫头们都以为是要洗头也不理论，谁知一眼错开，她就拿着剪子，把头发剪了，众人顿时慌的慌忙的忙，夺下剪子，又去叫人。尤氏贾珍听了消息忙赶来，只见惜春穿着水田袄儿，披头撒发的坐于佛案前的蒲团之上，手中敲着木鱼，口里念诵心经。

贾珍惜春执意出家，头发剪了大半，梳是梳不起来了。便先由她，又与贾母商议了，借为贾母跪经的由头，让她先在自己房中修行，一日茶饭都照着牟尼院的规制，想着让她过几天清苦日子就会回心转意。

原来惜春想，虽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轻易毁损，但自己如今已无父母，自小虽富贵，但实在无人真疼。几个姐妹死的死去的去，没一个得了好结果，将来知道自己终身怎样？倒不如苦海回头，以修来世。所以日子虽不如往常，每日晨钟暮鼓，诵经打坐，倒也自得。宝钗黛玉都去看过她几次，却也再拗她不过，只能等其自行回心转意。

宝玉自妙玉去后如死木稿灰，听说惜春所为倒赞道：“四妹妹是有大了悟的，日后定能登至善圆满之境。”宝玉羡慕惜春，所以常去与她谈经说法，每次却只带晴雯一人同去。惜春如今钗环尽退，想以后也用不着了，便都分了散人，除贴身的几个丫头外，见晴雯常来看她就也送了不少与晴雯。

那晴雯早知宝玉对妙玉有情，她虽然不喜妙玉，却能体贴宝玉的心，还曾帮着传过消息。宝玉自然承她当日之情，加之二人又有私密可言，自然更加亲近，房里金的玉的，只要一时喜欢都送与晴雯，生把晴雯的屋子弄得与小姐的绣房无二。丫头们哪有不眼红嫉妒的，只是晴雯是老太太明给宝玉的人，当面自然不敢如何，只背后议论罢了。

宝钗素喜淡雅，刚过门之时却也曾着力的打扮了一番，只是见宝玉无知无觉便渐次疏懒下来。如今又经历妙玉一事，对宝玉之心愈淡，便将自己的装饰陈设复旧，只是为避口舌才略添些喜庆颜色。对宝玉也是不问不理，只将精神放在管理家事、侍奉姑嫂上。凡百事情一涉及宝玉都由袭人料理。

袭人见自己受了重用，又得宝钗信任，自然全心全意服侍宝玉。妙玉之事袭人也已经知晓，一觉宝玉荒唐，二为宝钗委屈。其实当日参与栊翠庵之事的人原不少，不几日府里十亭人已有八亭人都知道了。只是这样传出去声明尽毁之事，大伙都不敢明言，只在背后取笑嚼舌。袭人见妙玉已被王夫人赶出园子，此事已经了结，又见宝玉总不理宝钗，于是常劝宝玉多体贴妻子，谁知宝玉见她满口道理也不愿意理她，又因麝月素日与袭人一气，所以也不理麝月，她们愿服侍他也不管，只是不说话。

怡红院诸人心事各异暂且不提，只说黛玉让丫头传了消息，命荷蕊进府议事，荷蕊第二日一早角门一开便进来。丫头们服侍黛玉起床梳洗，她也在一旁帮手。黛玉遣开不相干的人道：“过两日我去回老太太，说梦见了母亲，要去高云山祈福诵经，你们都准备好，到时候接我出去。”荷蕊一听，顿觉一身的汗道：“姑娘果然要如此行？”黛玉道：“二姐姐的事，你听说了吧，我若是出嫁只怕也是这个结果。不如拼上一拼，兴许就能得个平安。”荷蕊道：“说句不恭的话，姑娘和二姑娘如何能比，这佟三少爷与孙绍祖更是云泥之别。”黛玉道：“若不趁现在方便行事，待进了王府再出去只怕难了。”

荷蕊道：“姑娘固然执意如此，我也不敢再拧着，只是还需想个妥当的托词，若说是被贼人掳去，恐坏了姑娘的名节，对老爷太太的英灵也不能答应，不如就来个无影无踪，让丫头们只说是姑娘是被神仙接引去天上了倒好。”黛玉笑道：“这谁能相信？”荷蕊道：“信不信的都不妨事，这样事就是越说不清才好。”黛玉道：“那就先依你，我这里定下日期就托人捎信儿给你，今日就别进府了。”荷蕊忙答是。

二人又商议了些细枝末节，荷蕊自去，黛玉便往贾母房中，却见贾兰的小丫头来回道：“兰哥儿昨儿读书到半夜，今儿早起有些烧。”李纨一听变了脸色，忙辞了众人去探看，宝钗忙命人传请大夫。贾母道：“小孩子家家的，用功也不能太过，真有个好歹可怎么好。”王夫人听了道：“这孩子像他父亲，肯下辛苦，媳妇又管的严了些。”一语罢，又想起贾珠，不由得红了眼。

王夫人服侍贾母用了饭，便到贾兰房中，先命李纨好生照料，又骂了奶妈子和丫头们一通。贾兰原先的奶母因她生的好前日已被王夫人撵了，又说贾兰大了，要将奶母这个空儿革去，李纨还是求了贾母才又得了如今这个，谁知这个才来没多长时日，贾兰这就病了。王夫人说这个奶母不中用，自然又要撵出去，李纨跪着求情，说：“太太说的是，只是人是老太太给的，若撵出去，只怕老太太面上不好看，还请太太饶她这次。”王夫人瞪了李纨一眼，道：“既然是老太太给的，别人如何敢撵。既如此就罚她三个月的月钱，若再不好好当差，我就回了老太太也要撵出去。”又指着众丫头道：“你们都小心服侍，若兰小子再有个闪失，都撵出去！”又叫林之孝家的，“这奶母革三个月月钱，这些丫头各都革去一个月月钱。”王夫人言罢，也不再说别的，只扶着丫头们去了。

李纨见贾兰烧得浑身滚烫，便落泪便亲手绞了冷帕子敷着额头，一时大夫来了，李纨只得避出叫大夫诊治，大夫只说是气血不足，过于劳累，又偶感风寒，倒是不妨事，李纨才放下心，又命丫头去贾母王夫人处告诉了也好放心。贾兰一时醒来，还挣扎着要去上学，李纨含泪按下他，命好生着，又叫人去学里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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