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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钉棺材（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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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叔家高搭灵棚，一对对肃穆的花圈，摆放齐整的纸人纸马、童男童女，金库、银库，迎风飘荡的九莲灯，进进出出的落忙儿的，络绎不绝的吊纸儿的。我跟三爷爷赶到时，亡人刚入完殓，外公王白斩正张罗着钉棺材。

“九儿，你候在这儿吧。”外公见我要进灵棚，拉了我一把，示意我候在了老爸的身边。这当，我也看着祥叔，生叔，还有满大爷、来大爷，铁蛋儿以及我们在的几个小兄弟，都候在灵棚之外，其实我也清楚，这是钉棺材的一个规矩，孝子不能近前，只能守在灵棚之外。

待一切准备妥当，外公低头看了看时间，走在棺材头，大声喊道，“时辰已到，封棺！”语毕，早在棺材旁的刘二，挥起锤子“当”的钉在了棺材钉上，随着那敲击声，祥叔、生叔一齐哽咽地喊道，“妈，东躲钉、西躲钉，三条道走当中。”而候在灵棚外的其他孝子都跪倒在地上，低声啜泣。

我跪在地上，仰着头，看刘二钉棺材，不觉悲从中来，我身边的亲人走了一个。记得小时候，四奶奶家有辆洋车子，四奶奶不会骑，经常让我坐在大梁上，推着我满村儿转悠；还记得有个后晌爸妈去看场，我半夜醒来，见炕上就我一个人，吓的大哭，四奶奶从窗户把我揪出来，给我披上她的衣服，抱着我去场上找我爸妈；还记得有一年，我瞅着四奶奶厢房有油脂子，就经常去偷吃，有次被四奶奶撞见，四奶奶假装没看见，低头进厢房，又低头走了出去，后来四奶奶将整碗的油脂子送到了我家…………很多，很多，都成了回忆，老人家走了，躺在棺材里，这辈子我再不能见她，悲戚中，泪水蒙了双眼。

我呜咽着，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然而，眨眼空儿，我见棺材边多了一个人，我再定睛看时，竟是三爷爷，就见三爷爷身在刘老二的身后，随着刘老二的锤子也用手一下一下的拍着棺材，我也没太多心，四奶奶生前没少照顾又聋又哑的这个残疾哥哥，料想这老哥俩感情颇深，三爷爷一定也很伤心。他又聋又哑，听不到声儿，更不会说话，只得用这种方式表示心底的悲伤，人终有一死，走了只要有人还念想着，就不枉人间走一回啊，我想着鼻子一酸，眼泪又划了下来。

“这哥俩，感情挺深啊！”棺材前的王白斩也瞧见了三爷爷，但没上前阻止，仅叹了口气，低低念叨了一声。同时，我看外公向我这边瞅了一眼。我看不出他眼中的任何表情，只知道他向我这边看，瞅的是我。这种情况下，我们爷俩四目相对，我也知道该点头微笑示意，还是垂泪顿足捶胸。只是低下头，又抹眼泪。然而，也就在我低头的一瞬，就听耳中“咚”的一声大响，那动静极有穿透力，自耳底直接贯穿心肺，我的心似乎猛然被一把巨锤砸了一下，惊骇之余，抬头看时，原来竟是三爷爷拍打棺材的声音，其实那声音原本并不怎么大，但却不知为何听在我耳里如此雷霆万钧，那声音也不止一下，随着刘老二钉棺材钉的声音一声响过一声。随之，耳中又传来一阵风声，那风声中隐隐有人啼哭，如泣如诉，似婴儿的夜啼，又恰深山里的鬼哭，凄惨恐怖，诡异异常。听着那哭声，我就觉得一把把软刀子在慢慢割着我的心肺，我的心脏不停再翻滚、挣扎，但还是逐渐拧成了一个扭曲的团。

我狠劲的晃了晃脑袋，难道是幻听？但肯定不是，叮叮当当钉棺材钉的声音，三爷爷一声一声的敲击声，悠长哀怨的啼哭声，这三种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但又能清楚的分辨出是三种不同的声音，因此，我也就受着三种不同的折磨。这些声音也就我一个人能听到，悲伤人亲属，帮忙忙碌的村民，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几乎也没有一个人注意刘老二、三爷爷还有有些懵逼的我。

惶急中，我想站起身，却感到我的手被人抓住，牢牢按在地上，那人也狠狠掐了我一把。低头看时却是老爸，老爸并未看我，依旧在地上跪着，却用一只手重重的压在了我的手上，我挣了几下，却无力摆脱。…………

棺材钉一共七个，刘二钉完六个半时，祥叔、生叔、铁蛋儿依次走进灵棚，生叔抱起铁蛋儿拿起锤子在棺材上钉了一下，并喊了一声“妈，躲钉！”之后生叔、祥叔各钉了一锤将棺材封完，祥叔三人才扶着一脸木然的三爷爷走出灵棚。

灵棚外跪拜的孝子也纷纷起身，老爸的手也不知何时松开了我，我再看老爸时，他没说什么，只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看那眼神我不禁一凛，这是老实巴交的老爸第二次用这种眼神看我，第一次是十几年前我说我瞅见了脏东西，他曾这样看我，并恶狠狠的给我我一顿胖揍，而今？……

将近十点，吹喇叭的鼓乐队到了，竟有两个女的。鼓乐队里的老娘们是最受欢迎的，要价还高。这些娘们长得都特撩人，还风骚，啥都敢说，一般都认为是吹喇叭的老婆，但都跟吹笙的搞破鞋，晌午打席儿的时候她们就唱歌跳舞，还会讲咋给吹喇叭的戴绿帽子，如何跟吹笙的在炕上做游戏。吹喇叭的听说自己戴了绿帽子也会兴奋的不得了，一打席儿就表演绝活。今儿个，我一直没缓过劲儿，迷迷瞪瞪的，也没去看打席儿，当然就不知道吹喇叭的是否用鼻子吹小调，那两个娘们唱没唱歌，说没说跟吹笙的老骚货搞破鞋的荤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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